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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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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郭玉善医,虽贫贱厮养,必尽心力而疗治,贵人时或不愈,和帝问之,对曰:“贵者处尊高以临臣,臣怀怖惧以承之,其为疗也,有四难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难也;将身不谨,二难也;骨节不强,不能使药,三难也;好逸恶劳,四难也;针有分寸,时有破漏,重以恐惧之心,臣意且犹不尽,何有于病哉?”唐许胤宗人劝其著书以贻后世者,答曰:“医特意耳,思虑精则得之。脉之候幽而难明,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古之上医,要在视脉,病乃可识。病与药值,惟用一物攻之,气纯而速愈。今之人不善为脉,以情度病,多其物以幸有功。譬猎不知兔,广络原野,冀一人获之,术亦疏矣。一药偶得,它味相制,弗能专力,此难愈之验也。”噫!旨哉,二子之言!其知道乎?进于技矣!后世贵人,召医十九,蹈郭玉之言。庸医视病,不可不思胤宗之旨也。 唐太宗苦风眩,百医不效,而张憬藏以乳煎荜拨饮之,立差。韩矢贯左髀,镞不出者三十年,刘ど傅以少药,立出之,步履如常。魏安行妻风痿十年不起,王克明一针而动履如初。朱彦修治女子疗疾皆愈,唯颊丹不灭,葛可久刺乳而立消。此技之有独至也。至于刳破腹背,断截肠胃,抽割积聚,湔洗疾秽,如有神道设教,则吾不敢知。若犹技也,窃恐理之所无。庞安常以为史之妄者,良不虚也已。 世间固有一种奇疾,非书所载,而疗治之方,亦殊怪僻,非人意想所及者。如贾耽所视老人虱瘕,世间无物可疗,惟千年木梳及黄龙浴水饮之。又有噎死,剖腹得鳖者,白马溺淋之,悉化为水。一云,蓝汁治之。有患应声虫者,人教以读《本草》,至雷丸独不应,遂以主方投之,立差。又有生面疮者,诸药饲之俱下咽,至贝母,则闭口瞑目,乃捩而灌之,遂结痂云。此亦奇矣。余所记忆,蔡定夫之子,苦寸白虫啮肠胃间,如万箭攒攻,医教以勿食。良久,炙猪肉一大脔,衔而勿咽。如此半晌,觉胸间嘈杂不可耐,乃以槟榔末取石榴根东引者,煎汤调服之,暴下如倾,得虫数斗,尚能动云。此虫惟月三日以前,其头向上,可用药攻打,余日则头向下,纵有药,皆无益,故先以炙诱之,令其毕赴,然后一举而歼焉。《西湖志》载医者为吴太师治马蝗,杂记载刘大用为卫承务子治水蛭法,皆与此同,不可不知也。 《宣室志》载:“渤海高生病臆痛不可忍,召医视之,医曰:‘有鬼在臆中,药亦可疗。’煮药饮之,吐痰斗余,胶固不可解,刃剖之,有一人自痰中起,初甚么麽,俄长数尺,攸忽不见。”鬼藏臆中,已奇矣;而知臆中鬼者,亦神手也。不著其名,惜哉!此与猱藏颈乐,神藏鼻中,何异? 有皮肤中生虫如蟹走,作声如小儿啼者,治用雄黄雷丸为末,掺猪肉上,热啖之。有手足甲,忽倒长入肉,痛不可忍者,葵菜治之。有面上及遍身生疮,如猫眼,有光彩,无脓血,痛痒不恒者,寒疮也,鸡、鱼、葱、韭治之。有遍身肉出如锥,痒痛不能饮食者,青皮葱烧灰淋洗,饮豉汤解之。有遍体生泡,如甘棠梨,破之,水出,中有石一片,如指甲大,去之复生,以荆三棱、蓬莪术为末,酒服之,有炮艾痂落,后疮肉忽片片如蝶飞去。痛不可忍者,热症也,大黄、朴硝为末,水服之。此等奇疾,虽世所希有,姑笔之以当异闻。 宋范缙叔末年得奇疾,但渐缩小如小儿,临终,形仅如三五岁耳。此疾终无人识。《太平广记》载有人患此经年而复故。又松滋令姜愚忽病不识字,数年方复故。又有人得疾,视物皆曲,弓弦、界尺之类,视皆如钩,竟无能治之者。 宋秘书丞张锷有奇疾,中身而分,左常苦寒,右常苦热,巾袜袍,纱绵相半,终岁如是。《太平广记》载无目表弟亦然。可谓异疾矣。 陶谷《清异录》载:“士人,有蛀牙疾。一日,有声发于龈腭,若人马喧腾而去,痛顿止。夜半复闻来声云:‘小都郎回活玉窠也,呵殿。’以次入口中,痛复大作。”其言似幻妄。余同年历城穆吏部深,家居得疾,耳中尝闻人马声,一日闻语曰:“吾辈出游郊外。”即似车马骡驴以次出外,宿疾顿瘳。至晡,复闻人马杂还入耳中,疾复如故。穆延医治,百计不效,逾年自愈,始信书言不谬。 又浙有士人,一指忽痛,指甲间生一珊瑚,高二寸,血色气缕,成海市人物、城郭楼台。医谓火所致,服以大黄始愈。故曰:暴病多火,怪病多痰。医者不可不知也。 善医者不视方,盖方一定而病无定也。余在山东,郡室人产后虚悸,每合眼即有气一股,从下部上攻,直至胸膈,闭急而寤,如是五昼夜,殆矣。诸医泥方,惟以补气血投之,益甚。庠生马尔骐者,晓医,语之曰:“此火也,急则治标,何暇顾气血?”投以胡黄连一服,而熟寐一昼夜,诸症脱然。万历辛亥九月,在家,侍儿忽病气逆,不可卧。一僧善方者曰:“此气不归元耳,六味丸可立愈也。”投之久而如故,且吐出原药。僧怖曰:“胃有寒痰,不受药矣,非附子不能下也。”余信且疑,时有良医薜子勉者,家芋江,距城二十里,病且亟,乃飞骑迎之,至,诊视笑曰:“易与耳。”投以苏子、萝卜子、栀子、香附等少许,饮之贴然,且告之故。薛大惊曰:“凡气逆者,皆火也。附子入口,必死无疑。”僧亦愧服。至今齐中国手推马生,闽中推薜生也。 古之医,皆以针石灸艾为先,药饵次之。今之灸艾,惟施之风痹急卒之症,针者百无一焉,石则绝不传矣。古之视病,皆以望、闻、问、切为要,今则一意切胗,贵人妇女,望、闻绝不讲矣。夫病非一症,攻非一端,如临敌布阵,机会猝变,而区区仗诸草木之性,凭尺寸之脉,亦已疏矣。况药性未必遍谙,但据《本草》之陈言,脉候未必细别,徒习弦涩之套语,杀人如芥,可不慎哉? 余里中有齐公宪者,三代习小儿医,而至公宪尤极精妙。凡遇痘疹未发时,一见即别其吉凶生死,百不爽一也。性落魄,嗜酒,每痘疹盛行时,门外围绕,常千百人。肩舆于道,聚众攘夺,齐每自病之,欲弃去而不能也。余行天下,见诸小儿医,未有及之者,即谓钱乙复生可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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