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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4)


  吴中墨令

  吴中一令,逸其名,性贪而淫。县治前民家妇,号“花冠菩萨”,色颇艳。令见而悦之,遣役通意,民不敢违,往来久,人无觉者。适诸生数人知其事,匿户外,毁门直入,灭烛乱殴。既而呼火,佯惊曰:“我师也,死罪死罪!”因请曰:“生等寒士,幸遇我师,望稍济其乏。”令曰:“此地无物,奈何?”曰:“库中物皆师物,但批数字,千金可立致也。”令窘绝,书片纸付吏。顷刻金至,剖之。不退,复请曰:“须立誓,某等方散。不然,恐有后患也。”令益窘,执笔写数字。诸生裂之,曰:“必直叙始末乃可。”时天将曙,不得已,如其言,众始散。令后竟以墨败而去。

  神索仆马

  湖广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甚灵异。武进庄君冏生,典试楚省,夜泊庙侧,梦甘来访,延坐。临别,向庄索一仆一马,皆平日所爱者,梦中不得已,诺之。诘朝,仆、马俱死。

  异蛇

  江宁溧阳县产异蛇,长四五尺,名曰“蛮甲”,能隐形,尝出入人户内,不可禁。逐之者必遭眚,或善事之,贫者往往得富。予乡举房师江右邱公讳贡瀛,任濑水令,亲见之。实方书所未载。

  沈翁鸩子

  南浔沈翁者,性诚朴,家贫,生四子,俱有强力,衣食不给,日求自振之策而无由。一日,长子语诸弟曰:“我侪终年为佣,所得不过数金,不若去而为盗,富可立致也。”议既定,同告翁。翁力阻之,四子意坚。乃谬为好语曰:“不为盗饥死,为盗法死,等死耳,我不可禁,但今夕须尽醉,后死无悔也。”遂出钱令市酒肉,止一孙在侧,遣往探戚,约以翌午归。夜半,翁与诸子痛饮,户至晓不启,邻人窃窥之,则五人皆七窍流血死。盖翁惧子为盗,密买砒置酒中,又虑绝嗣,因遣孙出。若翁者,可谓勇且智矣。士大夫哀翁之死,而服翁之决也,竞为诗歌以美之。

  自知宿世

  封邱李公嵩阳,起家乙榜,视学江南,翕然有公明之目。自知其宿世之事,才能言,便能道其前生姓刘,居邑之东关,苦心诵读,年逾壮,犹为诸生。一日偶病,行药城隅,遇旧交李某,邀之同行,随至其家。忽将刘推倒,以红纱罩之。初觉闷极,须臾而出,已不能语矣。及长,尚能记忆。与明季彭城万年少寿祺之事,颇相类焉。

  萧匠能诗

  华亭萧中素者,字芷崖,幼业匠,喜为诗,运斤之暇,吟咏不辍。其《建业怀古》云:“千门柳色近萧条,白下楼台矗绛霄。江口舳舻连铁瓮,月中弦管乱铜刁。高牙大纛将军幕,碧草黄云帝子朝。欲向雨花参半偈,片帆无计渡金焦。”虽仅能近体,且他作不甚工,然视张打油、胡钉铰,则少有间矣。

  白龙吐珠

  壬辰五月二十六日亭午,有五龙见浦南叶谢。其一龙飞至张泽镇,风雨晦冥,摧屋拔木,桥梁皆掀舞空中。龙长数十丈,白色,鳞爪俱见,口吐一大珠,晶莹澄澈,盘旋烟雾中,火光烛天,河水腾上。一人迫视之,为风所卷,行半里始坠。移时,龙向西南而去。按崇祯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宝坻县午后有五龙斗于空中,上下数十丈,先小后大,揭去民房二十余间、驴二头,庄民华秋被卷去,过河掷下身死。未几,兵起。龙斗之下,杀戮最惨。见先少宰公所著《择言小草》中。

  均田均役

  吾乡财赋之区,困于徭役。前明编审大役,有细布北运南运种种名色,赔累者不少。然大率官吏廉谨,户口丰足,虽横索,无苛派,故民犹乐于趋事。今朝大役,止有收兑,而破家亡身者十之九,盖因充役一名,计费银一千二百两,稍朴诚者其费益繁,民生惴惴,朝不保夕。当其始议,以为主户充,客户贴;大户充,小户贴。语非不善,乃富民必诡寄,而充者必穷民矣。客户或殷实而兔脱,主户反赤贫而承值矣。时无召、杜,往往厉民,可为叹息。后娄县尹东郡李复兴者,采纳舆论,力倡均田、均役之法,上司特为入告,得允所请。于是百年之弊,一朝而革。迄今乡城殷户、故宦子孙,得以各保其产、各安其生者,皆李令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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