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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骗类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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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为某所骗 京师多骗子,遇之者辄无幸。有某者,为人经营商业,一日,其主予以银币三千圆,命入都购货,戒之曰:“君去,余即后至。至京,即居旅馆,勿轻出,倘遭巨骗,则余血本三千金将化为乌有矣。”乙曰:“诺。”翌晨,束装就道,加意防闲,苟有向之注目者,皆疑为骗矣。 未几,抵京师,下榻旅馆,私念都中商市繁盛,倘闭门不出,虚此一行,而主人所言,亦何敢忘,思之再四,忽以银币二圆嘱役人易锡饼,俄顷购至,藏之而寝。时方隆冬,晨起大雪,乃检囊中所实锡饼,间以银币,荷于肩以出。临行,谓役人曰:“如有人觅我,即告以入市易物去矣。” 于是徐步出门,且行且顾,以为往来人中,果谁是巨煸者。偶见一钱肆,即入小憩,取银币二圆兑小银币,余则仍纳于囊。当兑换时,对门立一老者,鼻架墨晶眼镜,身披羊裘,外加织毛马褂,口衔京式短烟袋,目眈眈注视其囊中物。瞥见,喜曰:“骗在是矣。”坐憩片刻,仍取布囊荷之如故,并向老人佯作问路状。老人曰:“君所问者,正老朽欲往之路,同行可也。”乙曰:“某受主人重托,携巨金来京师购货,初至贵地,不识路径,承吾翁指示,深感。”微窥老人作何状。老人闻之,若不为动。 行未里许,见一茶肆,老人曰:“君负重囊,惫甚,此茶肆尚不恶,盍小坐。”遂偕入。老人以京式短烟袋进某,复将织毛马褂置于几侧。某方衔烟袋,忽皱眉向老人曰:“腹痛腹痛,附近有厕所否?”老人曰:“在肆之东。”时风雪益厉,某曰:“翁之马褂乞暂假一披,藉以护体。某之布囊,请代为看护,囊失而某之生命且不保,乞留意焉。”老人许之。某遂御马褂,持烟袋去。老人固巨骗,第注意布囊已久,以为有此为质,不虞他变,乃慨然以衣物假之。讵某久不回,急倾囊视之,则所储银币实赝物,及追某,不知所往矣。 ◎担水夫为道士所愚 光绪时,云南某县有担水夫,日荷双筩,往来井上。某年长夏,枕石酣眠,迨醒,一道士跪其前,口称贵人不置。担水夫嗤之以鼻,道士曰:“贵人不信,明日可至筇竹寺一觇异兆。”如其语,道士已延伫其间,令担水夫指地,掘尺许,得白金一锭,上凿曰“天赐桂王军饷。”更指,亦如之。担水夫既惊且喜。自是遍招党羽,欲图不轨,附之者三万余人。有门卒乘醉磨刀,妻诘之,得实,首诸汛地官,乃密陈总督刘某,拘担水夫及道士二人至,刑之于市。担水夫呜咽流涕,道士则掀髯大笑曰:“无妨,有金碧二神救驾。”比过金马碧鸡坊下,道士忽失声长叹曰:“天也,天也!”无言就戮。胁从尽散,后卒无他。 ◎道士卖大力丸欺人 光绪己亥,京师某寺有一卖大力丸之道士,扬言于众,谓以刀斫我,如流血,则予尔银若干两;不流血,则予我银若干两。或试之,俨如铁石,未尝损及毫芒。一月中,环观者如堵墙焉。后忽不知何往。或曰,此即义和拳之始也。 ◎绸缎店与外科医室之受骗 光绪时,吉林有某骗子至绸缎店购货,检定,告店伙曰:“余未挈现款,请遣人从余往取。”店主乃令一学徒与之偕行。某导入一外科医室,坐定,乃曰:“请稍待,余出即回。”学徒静俟之,久不至。医请诣内室,曰:“弛里衣。”学徒本十六七岁之少年,温婉若处女,闻之愕然。医又连促之曰:“既至此,何羞为!” 学徒面愈頳,久之,乃曰:“余来此,乃取货价,若意欲何为?同来者非汝家人乎?”医曰:“安有是!余素不审其人,渠晨来,曰余有幼弟以生殖器患疡,乞与诊治,弟年少羞怯,须于无人时唤至密室,缓商之。君岂其弟耶?”学徒乃大愕,始悟两人均已受骗也,急踪其人,无及矣。 ◎卖假药 桀黠之徒,辄以假药出售,猎取钱财,而以航船中为尤多。有某航者,自苏城往木渎,舟中杂坐十余客,有土著,有他方人。一乡人坐舟尾,右手五指浮肿,若巨灵之掌,时时抚之而呼痛。时船头坐有甲乙二人,语娓娓不倦,乙曰:“君近时何所为?”甲曰:“吾侨居西藏三四年,近甫归里。”乙问西藏风俗习惯,甲一一答之。舟中人闻所未闻,咸属耳焉。渐询及西藏土产,甲曰:“藏香驰名中外,神物也。凡跌打损伤、四肢浮肿等症,涂之靡不愈,惟价至昂,此行仅携得少许归耳。” 乙请以一睹为快,甲有难色。其旁若丙若丁,均力劝甲出以示众,甲乃从行囊出一锦匣,满贮黄色丸,大如梧子,众客传观,大都疑信参半。丙忽指艄后手肿者而言曰:“如若人者,亦能以此丸治之否?”甲曰:“易易耳。”曰:“然则盍一试之?”甲曰:“彼不就余医,何能强医之。”语次,丁已至艄后,语手肿者曰:“汝运至佳,某先生有香,可消汝肿,速往就医,毋失之交臂。”手肿者尚未诺,而丁遽拥之至甲所,甲曰:“汝幸与我值,真有缘哉!吾为汝已疾,不索汝资也。” 因启匣,出一丸,搓之使碎,和以唾沫,就其浮肿处摩擦不已。约数分钟,而其肿立平,于是同舟客咸呼神药神药。有出资向甲购药者,甲始不肯,强而后可,于是匣中累累之丸,须臾而尽,合计所获银币,逾十圆矣。舟抵跨塘,距木渎尚十余里,甲乙丙丁均纷纷登岸,向之手肿者,转瞬亦杳。于是舟子语客曰:“此即所谓卖假药者也,诸君受其愚矣。”众言假药何以能消肿,曰:“此非真肿也,彼预以绳紧切手腕,阻止血液流通,手自浮肿。及敷药之际,潜弛其缚,则血流通而肿立平矣。”众闻之,懊丧不置。谛视其药,则抟黄土以为之,不值半文钱也。 ◎江湖医生卖膏药 江湖医生之卖膏药者,其探囊、送客二术殊巧,今特述之。 医立围场中,觅一受药之乡人,询以病状。乡人辄言腹痛,或胸闷,则应声以药粉至,令乡人以两掌向空,分置其中,并令坚握勿释。乡人至此,顿失其两手之自由,乃伸手入其腹或胸际,探试其囊货之几何,以定酬谢之多寡。医得谢后,恶乡人之在旁久立,或被窥知其奸也,则送客之术尚矣。 其术大抵先期探知其人之家居方向,而语之曰:“今更畀汝一药,汝必向东南(或言西北,必如其家居方向。)方疾行,勿稍回顾,否则不验。行若干步,以药入口,汝病立愈。”乡人信而诺之。即令以背相向,且告之曰:“我为汝画一符,灵甚。”事毕,即驱之使去。 ◎售假钏 愈风钏者,琥珀精也,其功能,能拾芥。某客初至沪,好闲游,一日,途遇二人,并作惊奇诡秘状,异之,驻足而旁听焉。俄闻龂龂争值,审其为货财交易,益欲以觇厥究竟。二人旋以论价不合,分道行。 客因尾售货者,询何品类,售者顾客曰:“客毋喧,当为客缕叙之。予为业圬者也,曩以受佣于某巨姓,使登山,为其祖改筑茔兆,掘地仞余,瞥睹一物,大如碗,环圆而中空,出诸土,袖而归。洗以泉,拭以巾,炫泽而有光。辨其色,红紫相间;衡其重,轻若藤竹。疑为琥珀精,试以芥子验吸力,果大好之神珀钏也。然吾侪小人,不宜怀宝以贾祸,待价而沽者有日矣。” 语竟,复左右顾曰:“幸勿为他人觉也。”客曰:“价几何?”曰:“傥来物耳,殊不愿索昂值,得售二十金足矣。”言次,频以掌摩挱其钏。客曰:“此何为耶?”曰:“将俾君一察其真赝也。”于是俯拾泥沙,置拳中,迎以钏,距离逾寸,而泥沙已跃登钏上矣。因指钏谓客曰:“吸力何如?固不仅能拾芥也。”客讶为大奇,亟欲购取,议值良久,始允让其十之二。客曰:“是玩物耳,乌足以易吾如许金钱耶?”售者曰:“客犹未之知乎?是即岐黄家之所谓愈风钏也。约于腕,可瘳拘挛之病,区区十余金,未可惜也。”客韪其言,乃如数予之。 客抵家,欣然自得,告其家人,即出钏以示,吸引沙粒,亦验。大喜,什袭藏之,视之如随珠、赵璧也。不意越数昕夕,复遇前售者于道,旁立一人,亦如前作惊诡状。即而视之,则所售者仍钏也,形质无稍异且其告人语,俱一一如前。始悟前钏之必为赝物,而彼二人者实串骗之徒。 不然,希世奇珍,固未有数见不鲜者。回忆前日之受愚,意殊愤愤。遂前行,适逢旧友,爰举所遇以告,友微哂曰:“君诚戆矣。是盖以松脂和红朱煎炼而成,以绐夫嗜奇而识浅者也。究其代价,祇数十青铜耳。” ◎骗人参 苏州之阊门外,通衢大道,百货交集,人参行尤盛。同、光间,其地有空屋,某岁,忽有服四品衣冠者为陈某,迁入焉,门条曰候补府陈,有司帐、司阍、司厨及他仆数十人。某出入,必乘四人舆,张红盖。现任之府厅州县,佥呵殿往谒。时亦燕客,舆马盈门,参行中人见之屡矣。 一日,有二仆华服而出,至参行,阅货问价。行主叫其主人之履历,则曰:“晋人也,为吏部尚书之长公子,以荫得官,加捐知府,需次于苏,拥多赀,举家皆饵人参,代茶饮。家中所携之参将尽矣,主人命吾辈选择公平之肆,冀可常日交易。”于是行主争谄其仆。而仆游十余家,皆不合。 时参业中专有知宾之伙,至是徧告各行,悉闻之矣,争许以重赂,二仆喜。某行主乃遣伙持参偕往,并令先秤一两,试掌之。值三百余金,即与元宝七。伙回,则盛言其寓邸之华丽,且探知其太夫人日须服参三钱,岁有十数万金之交易,全眷亦不日至矣,行主甚悦。 未几,某盛服乘舆,至某行,谓行主曰:“宝号货真价实,太夫人已至,必饵佳品,今且择至佳者与我。”行主乃奉以最上者四十两,命一伙擕往易银,且曰:“兑齐,遣工人舁送银封可也。”二伙从至馆舍,登堂入室,达后楼。某以后楼为卧闼,罗帐锦衾,陈设华丽,箱以四为列,自牀东至窗前,凡数十列,乃命仆启第五列二十号,则贴地一箱也。 正启银封,忽楼下有操晋音之客至,大呼曰:“今日虎邱之游奈何不赴?我自能跟踪而至也。”某乃谓二伙曰:“且坐此,客为我乡人某刺史,求贷于我者屡矣,今若使其登楼而见参,则益扰。”即命仆以参及银皆入箱,锁之。某至是,匆匆下楼,客强拉之行。仆上楼,传某命曰:“客少安无燥,主人出,即来。”乃反扃楼门而去。 二伙旋闻有幼仆戏谑于楼下,始而喧哗,继而揪扭。老苍头吆喝之,不应,继以鞭挞。幼仆不服,哭声震耳,久之寂然。至夕,无一人上楼,二伙馁甚,推窗望楼下,适行主偕伙伴持灯唤人,二伙应曰:“勿急,参银悉在此。”行主登楼,去锁入门,以火烛之,二伙指箱曰:“参银悉在此也。”行主曰:“予自大门至楼,人物一空,似已迁矣,今且开箱观之。”则洞见楼下,盖箱底与地板相连,触机运转。 徧举各物,不甚珍贵,罗帐而外,衾褥皆高丽纸之印花者,钟表仅有其表,中空无物,箱皆纸糊,中藏石块而已。二伙至是,乃始悟诸仆叫唤争斗时,方转运箱中物,以嘈杂之人声混之,俾不觉。行主不得已,鸣诸官,且问以与骗子往来之故,官曰:“以枢垣有函来,不能不答谒也。”乃为缉捕,然已鸿飞冥冥矣。此与乾隆时京师骗人参之事盖相类也。 ◎骗行李 有士子赴岁试者,既舣舟,行李置于岸,尚未议脚价,姑立于行李之侧以守之。忽有衣冠而来者,对之长揖,曰:“兄何自来耶?”某亟回揖,谛视之,彼此皆不识,其人曰:“误矣。”又揖谢,道歉而别。某回顾,行李已渺,乃知已为人所盗矣。 又有某旅客自坐其卧具之上,忽见一人至,称之为父执,即长揖。此人仓猝间不暇辨认,即起而回揖,则卧具已为其取去矣。 ◎假翰林 光绪某年,苏州有翰林李梦莹来自湖南,投刺谒当道,意在抽丰。时巡抚为赵展如尚书舒翘,既接谈,属长、元、吴三县令为设法。时吴令为凌焯,以精明着,察其有异,发电至湖南密询,得实,即率役至其寓捕之。 李方谒客回,金顶朝珠,逮赴县署,围而观者如堵墙焉。得供后,以冒名撞骗罪下狱,而凌获卓异,保送赴都。 ◎冒名顶替之官吏 有冒充官吏以行骗者,忽自称禁烟,忽自称查牙帖,忽自称查酱缸。所至之处,辄出委札于怀以示人,人不疑也,得贿即行,盖假他人所得之檄以冒名顶替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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