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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类二11


  ◎张叔未藏周史颂盘

  周史颂盘,海盐汪氏售归嘉兴王氏。当积古斋收辑款识之时,此器秘不肯出,故未入录。朱右甫侍郎为弼尝题其斋曰宝盘。其后王刻苏诗,即名曰宝盘斋石刻。嘉庆丁酉十一月,售归于张叔未。“颂”字“般”字,旧为青绿淹淤,拓不得出。渍酰兼旬,洗刷俾显,叔未自以为大快事也。

  ◎张叔未见吴越金涂塔

  五代时,吴越钱忠懿王于宫中冶乌金为瓦,绘梵夹故事,渗以金饰,造阿育王小塔八万四千座,埋藏国中名山,以为功德,世所称吴越金涂塔者是也。宋姜白石得一版,周晋仙为作歌。明顾耿光掘得一版,憨山大师为作记。至国朝,蒋尔龄亦得一版,舍诸白莲寺,周青士曾见之。朱竹垞尝以未得见而为之叹息。张叔未所见之塔,又别是一版,在桐乡金云庄家,盖即毛子文所藏者。

  ◎徐星伯得唐时铜佛铜匕

  乌鲁木齐所属济木萨保惠城,为唐北庭都护地。城北五里,有旧城基址,土人名之曰破城。其地往往得唐钱(皆开元钱。)与铜器,而铜佛尤伙,大小不一。牟利者,置窝棚于其地,掘而货之,然取之不竭。嘉庆时,多余山侍郎庆归,携铜佛数尊,皆新出土者。

  徐星伯乞其一,高约二寸,厚约二分,为韦陀状。下有座,似莲花形,座有四孔,皆穿,下有圆柱,似冠上顶柱,盖用以安插者也。佛脑后有铜鼻一直孔穿,盖用以备绾系也。又有一铜匕,长约七寸,绿坟起如黏翠,厚将及分,葱然可爱,皆唐物也。

  ◎张仲甫索鼎于刘燕庭

  张兰渚中丞曾购得虢叔鼎一具,传其子仲甫。时刘燕庭方伯喜海为浙江藩司,酷嗜金石。将行,仲甫托人以鼎售之,得价千金。已而大悔,刘行已二日,乃使人持千金,以轻舸追之,得鼎以归。胡书农学士尝作长歌嘲之,其辞意谓家有宝鼎,譬诸名姝,非可售让。若既与人,岂可索还。今之索鼎,有若以爱妾侍他人寝而又索回也。

  ◎蒋砺堂爱铜壶滴漏

  广州布政司南街,有地曰双门底,其高如阙舍,高悬木牌,以占初正外,并有铜壶滴漏,置之楼。漏制于宋,历时约千余年,其效如旧。其制法,以七尺台分三层,于巅置铜釜,盛水若干,水由台中出达之,以半面铜管由上至下,徐徐而滴,至末入于桶。桶插十二时竹签,分初正二候。

  水自桶底送签而出,水满签尽,又返其水于釜。水若不足,以他水益之,但上必以釜满为度,下必以桶满为度。昼夜流动,不差累黍。蒋砺堂制府神其术,每至,必抚摩竟日,且曾仿造之。

  ◎徐司马辨鼎彝敦鬲文

  徐若洲司马鸿谟宦扬州,尝于咸丰时避兵如皋,工诗善画,尤精篆隶,鼎彝敦鬲文,见之辄辨真赝。

  ◎刘壮肃藏周虢季子盘

  周宣王乙酉正月三日所制之虢季子盘,以铜为之,大如盆,长六尺弱,广三尺强,中深一尺许,高亦如之,四足八环,凡古篆百十有一字,皆有韵之文也。盘故在陕西凤翔府宝鸡县之虢川村。宝鸡,即古西虢地也。道光朝,常州徐传兼明府燮钧知郿县时,闻而购之,以专车载之至南。粤寇扰江苏,合肥刘壮肃公铭传帅师克常州,得盘,因筑盘亭以庋之。

  ◎李诚甫鉴别古彝器

  李诚甫,山西太平人。能鉴别古彝器,潘文勤、王文敏所蓄,泰半出其手。

  ◎俞筱甫以诗乞铜鼻塞

  光绪戊戌,吴县俞筱甫通守廷瑛得一色青绿长寸许形似枣核之物。物铜质,中圆而两端锐,一端圆,一端三棱如觚,皆自腰而分,审为古人殓时以塞鼻者。盖于潜赵伯英广文逢年尝客松江,得于冷摊,俞见而爱甚,乃赋诗以乞得之。

  ◎端忠愍藏毛公鼎

  毛公鼎出陕中,文甚多,有四百八十一字,又重文九字,空格二字,前半尚隐隐有阑,自来文字之多,无逾于是者,且其字半在最深凹处,断非近人所能伪造。拓出,则纸凸起,非裁剪不能付装。文屈曲如环,翦帖之,则神致已失。

  咸丰壬子,苏亿年载之入都。时陈寿卿供职词馆,以重资购藏,秘不示人。同治壬申,潘文勤公始见之,叹赏弗置,乃属胡石查钩摹镌版以传。

  鲍子年言寓秦久,与苏兆年、张二铭辈时相见,凡作伪之器,亦不复讳,如叶东卿之遂启諆鼎,补镌犹所目睹。是二鼎文字,实出土时所有,而当日都下疑者纷纷,宜寿卿有一言以为不知之慨欤?

  寿卿之女夫某孝廉,将上公车,乏资,告贷于寿卿。问所需,答以四百金。寿卿乃出所藏铜器拓本数纸与之,曰:“持此诣京师,行李无虞困乏矣。”某失色,姑应而受之,复贷于他氏,有所不足,悻悻至都门。试未毕,而囊已罄,不得已,出寿卿所赠品,则毛公鼎拓本四五纸而已,稍稍以示人,俱售去。计所得金,适如告贷数,或过之矣。自以巨值归端忠愍,拓本遂渐多。

  ◎周雨蕉藏盂鼎

  盂鼎出秦中,本岐山宋氏物,为周雨蕉明府赓盛所得,坚不示人。高二尺许,凡二百九十有五字。雨蕉逝,鼎复出,然仍在秦。

  ◎周季真藏炉

  光绪末,京师琉璃厂某骨董店有炉,两足如欹器。主人以废物视之,炷火其中,供吸烟之用而已。周季真以十金易去,则以檀香支其缺处,取零星枯朽燃之,扑鼻皆香。并言如有降真、苏合、冰麝、龙涎,仿此以行,即燎纸,香亦如之。

  ◎圣恩寺藏邾钟

  圣恩寺在苏州玄墓山南麓,邓尉山则在寺之西北。寺因山为高,入门,拾级数十,登殿,堦下四古柏,参天拔地,茎皮已作铁色,旋转作螺纹,如柏因社所谓古者。登还元阁,有楹联云:“太华夜碧,时闻清钟;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吴县石蕴玉集句书也。常熟翁叔平相国亦书一联曰:“点灯默坐还元阁,磨墨重题大歇关。”寺藏邾钟,春秋时邾公作,故名。圆形而高,自于(钟口)至旋,(钟悬)指约尺有咫,盖钟之小者,疑周镈钟也。回纹密缕,斑翠陆离,微露铜质,作淡红色。曹衡之究心于古钟鼎者,非一日矣,曾语钱基博曰:“周、汉铜器,大率色红不殷,所谓水红铜者,此岂是耶?”

  其上周以繁乳,一已脱去,俗亦称曰乳珠钟。钟乳以枚计,于古则谓之枚焉。宋李昭号为知乐,其论枚乳则谓用节余声。盖声无以节,则锽锽成韵,而隆杀杂乱,其理然也。“铭”字笔画宛曲如仰瓦,而又深浅如一,明净分晓,无纤毫模糊。明朱载堉谓古人作事必精致,考工有记,匪若后世贱丈夫之事。瞻玩彝器款识,字细如发,无不匀整分晓。此盖用铜之精者,并无砂类,一也。良工精妙,二也。不吝工夫,匪一朝夕所为,三也。于此可以觇三代彝器法物之盛,宜世之珍为宝器也。然有见乾清宫所藏邾钟,如此等者大小无算,亦习见不罕矣。

  钟铭有拓本,潘文勤为释文跋之。其后署名跋记者甚伙,中多名迹。惟吴县吴清卿中丞大澄一跋,谓当日寺僧不肖,有觊觎寺住持者,辄献钟当地豪有力者之手,赖文勤力持完璧而归之。而隐去豪有力者之姓氏不着,不知何许人也。

  ◎李子明藏古苗王铜锅

  古州城外河街,有陈顺昌者,以钱二千向苗人购一古铜锅,重十余斤,贮冷水于中,摩其两耳,即发声如风琴,如芦笙,如吹牛角,其声嘹亮,可闻里余,锅中冷水即起细沫如沸水,溅跳甚高,水面四围成八角形,中心不动。传闻为古代苗王遗物。锅上大下小,徧体青绿,两耳有鱼形纹。后归李子明。

  ◎阮文达藏真子飞霜镜

  钱献之别驾十六长乐堂藏一镜,名真子飞霜,背上花纹作一人林下鼓琴,上有“真子飞霜”四字,制造工致。后归阮文达。真子非人名,疑即用伯奇弹《履霜操》故事,盖六朝人士好于镜背模范古人也。

  ◎宋芝山藏汉镜土合

  汉镜土合为尚方镜之母,嘉庆壬戌,秦中人携至都下,赠安邑宋芝山学博葆淳,张叔未尝偕赵润甫孝廉观于其寓。其质为白沙土,下阙处所以进铜。夫镕造之物,皆有模笵,今所传古泉笵,盖用此以合土,再用土以冶泉。名曰泉母,实为泉祖。此土合则镜所从出,真镜之母也。抟土聚沙,能千百年历刼不坏,与金石同寿,斯足珍矣。是年,叔未留京师,于赵谦士奉常处见卫字瓦母,亦白沙土质。是以土型土,又从来收罗古瓦家所未著录者也。

  ◎唐松泉藏镜

  唐松泉藏古镜甚多,有汉雷回镜一,径二寸五分,重三两六钱,幕作雷回文,蓝色,质青。又汉盘螭镜一,径四寸,重五两七钱,幕文作四柱四螭,银背蟾蜍鼻。又汉阳颢镜一,径五寸,重十一两八钱,有古篆铭五十字,文曰“明明光辉众日月内清斯似口然难塞心宛裼颢乘精煚哲于侍君子之延旼光照美挟佳郁焉闲悦”,余十一字不可释。内有“天”字五,“不”字四,间于铭词之中。

  古镜,常有剩字与文相间,幕文油然莹泽,如水中荇藻,逈非顽碧所能髣髴。又汉阳颢镜二,径五寸三分,重十七两六钱八分,铭文六十余字,与前镜相似,面光全。又汉飞鸾镜一,径二寸九分,重三两五钱,银背朱绿绣,幕文作双飞鸾。又汉海兽蒲萄镜一,径四寸五分,重十五两一钱,面幕丹绿俱满,间有磁青色。又六朝古篆镜一,径三寸七分,重六两七钱七分,铭二十一字,惟“不可朋用”四字可识,篆法非籀非斯。朱百泉云:“当是六朝时物。三代钟鼎篆文,或凫冶意造,不必皆同于众胥之书。汉时镜铭与钟鼎书又别,恐一时工匠增损小篆为之。”又六朝海马镜一,径二寸八分,重四两四钱,背有诗曰:“赏得秦皇镜,判不惜千金。非关欲照胆,持是了明心。”观诗语,当是陈,隋时物。

  《博古图》唐自明铁鉴载此铭,末句作“持是明心”。又唐黄羊镜一,径三寸一分,重四两一钱,篆文八字,铭曰:“黄羊作镜,好而光明。”中列四神四兽。娄彦发《汉隶字原》有青羊镜铭。羊,古祥字,《五行传》有青羊、黄羊,皆系吉语,疑时日家假借用之,如青道、黄道之别也。又唐明光镜一,径三寸七分,重九两三钱,铭二十字,与前二镜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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