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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类二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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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子晋刻书 毛子晋居昆湖之滨,以孝弟力田世其家·父虚吾强力耆事,尤精于九九学·子晋生而 谨,好书籍。父母以一子,又危得之,爱之甚。而子晋手不释卷,篝灯中夜,尝不令二人知。蚤岁为诸生,有声邑庠。已而入太学,屡试南闱不得志,乃弃举业,一意为古人之学,读书治生之外,无所事事矣。江南藏书之富,自玉峰菉竹堂、娄东万卷楼后,则数海虞。然顺治庚寅十月,绛云楼不戒于火,而岿然独存者,惟毛氏汲古阁。 登其阁者,如入龙宫鲛肆,既怖急,又踊跃焉。其制上下三楹,自子讫亥,分十二架,中藏《四库》书及释、道两藏,皆南北宋内府所遗,纸理缜滑,雅可宝玩。又有金、元人本,多好事家所未见。子晋日坐阁下,手翻诸部,雠其譌谬,次第行世。滇南官吏,至不远万里,遗厚币以购毛氏书,一时载籍之盛,近古未有也。 盖子晋髫龄即好锓书,有屈、陶二集之刻。客有言于虚吾者曰:“公拮据半生,以成厥家。今有子不事生产,日召梓工弄刀笔,不急是务,家殖将落。”母戈孺人(钱牧斋《初学集》有《毛母戈孺人序》,亦空文不具事实。)解之曰:“即不幸以锓书废家,犹贤于摴蒱六博也。”乃出橐中金助成之。书成,而雕镂精工,字绝鲁亥,四方之士,购者云集。于是向之非且笑者,转而叹羡之矣。其所锓诸书,一据宋本。或戏谓子晋曰:“人但多读书耳,何必宋本为?”子升辄举唐诗“种松皆老作龙鳞”句为证曰:“读宋本,然后知今本‘老龙鳞’之为误也。” 子晋固有巨财,家畜奴婢二千指,同釜而炊,均平如一。躬耕宅旁田二顷有奇,区别树艺,农师以为不逮。竹头木屑,规画处置,自具分刌,即米盐琐碎,时或有贻一诗投一札者,辄举笔属和,裁答如流。其治家也有法,旦望则率诸子拜家庙,以次谒见师长,月以为常。以故一家之中,能文章,娴礼义,彬彬如也。生平无疾言遽色,凝然不动,人不能窥其喜愠。 及其应接宾朋,等杀井井。顾中庵尝笑曰:“君胸中殆有一夹袋册耶?”明崇祯壬午、癸未间,徧搜宋遗民忠义二录、《西台恸哭记》与月泉吟社、《河汾谷音》诸诗,刻而广之。未几,遂有顺治甲申、乙酉南北之事。每自叹曰:“人之精神意思所在,便有鬼物凭依其间,即予亦不知其何为也。” 明亡,子晋杜门著书以自娱,无矫矫之迹,有渊明乐天之风,与耆儒、故老、黄冠、缁衲十数辈为佳日社。又为尚齿社,烹葵翦鞠,朝夕唱和以为乐。闲或临眺山水,当其得意处,则留连竟日。遇古碑文碣志,急嘑童子摹搨数纸,然后去。 子晋雨后与太仓陈言夏探乌目诸泉,穷日之力,言夏饥且疲矣,回顾子晋,方行步如飞,登顿险绝,乐而忘返,其兴会如此。居乡党,好行其德,于亲戚故旧。其师若友,如施万赖,王德操辈,或槖饘终其身,或葬而抚其子。建黄泾诸桥,亘一十八里,无望洋褰涉之苦。岁大饥,则赈谷代粥,周邻里之不火者·司李雷雨津尝赋诗赠之曰:“行野渔樵皆拜赐,入门僮仆尽钞书。”见之者皆谓为实录也。 ◎朱竹垞刻绝妙好词 朱竹垞窃钞钱遵王《读书敏求记》一事,人皆艳称之。盖其笃嗜古籍,不得已而出此,虽事近诡谲,而仍不失为雅人深致也,时人谓之雅赚。何义门曾于《读书敏求记》跋其后云: “绛云楼未烬之先,藏书至三千九百余部,而遵王所记凡六百有一种,皆纪宋版、元钞及书之次第完阙,古今不同,手披口览,类而载之,遵王毕生之精华萃于斯矣。书既成,扃之箧中,出入每自携。灵踪微露,竹垞谋之甚力,终不可见。既而校士江南,方伯龚某遍召诸名士,大会秦淮河,遵王与焉。是夕,竹垞私以黄金翠裘,与侍书小史,启鐍得之。豫置楷书生数十于密室,半宵写成,而仍返之。当时所录,并《绝妙好词》在焉。词既刻,始作书告之。遵王始知为竹垞所诡得,且恐其流传于外也,竹垞乃设誓以谢之。” ◎顾涧薲刻宋本尔雅 顾涧薲尝得明嘉靖时吴元恭本《尔雅》郭注三卷,序而重刻之。吴本原出宋椠,远胜俗刻之伪脱。经文有与《开成石经》不合者数处,如《释宫》“屋上薄”,石本作“簿”;《释天》“何鼓”,石本作“河”;《释水》“县出”,石本作“悬”。 石本未必是,板本未必非。又如“接虑李”之“椄”从木,“姑施”之“蛄”从虫,盖相承如此,仍足资考订也。 ◎张青在重刊李雁湖注王荆公诗 张菊生之六世祖名宗松字青在号寒坪者,康熙末叶海盐之诗人也。老困场屋,耽吟咏,著有《扪腹斋诗词》。尝刊李雁湖注王荆公诗,以刘须溪评点,品藻甲乙,有所未当,特芟去之。又惜其无年谱,因以本传补之。 又失去魏鹤山序及卷三十、卷五十两末叶,访求毕世,终不可得。及卒,其弟芷斋在知不足斋主人鲍渌饮处,钞得魏序而补刊之。菊生复购得原板一部,则年谱及卷三十、卷五十两末叶均赫然具在,将影印以行世也。 ◎席玉照刻书 自汲古毛氏、述古钱氏两家皆陵替,而常熟刻书之风浸微,然亦未尝绝也。如席玉照、孙庆曾、鱼虞岩皆斤斤于雪钞露校,衍其一派。惟多留心于说部小集,以一二零编自喜,而于经史转略矣。玉照,名鉴,藏书极富,所刻古今书籍,板心均有“扫叶山房”四字。 ◎陈东为刻书 陈东为,名春,萧山人。以村居僻左,尠所闻见,蓄疑未达,则求教于邑中有道之士,得以读其所藏之书,于汪吏部苏潭尤契洽也。苏潭家富图籍,而搜访不倦,每得善本,辄以相示。 东为之尊人高年耽寂,自号冲虚。七十生朝,苏潭持手校《列子》张汪为寿,东为为之梓印。由是益思流布秘籍,谋之苏潭,遂择考证经史有裨实用者,次第写版。东为家藏书之处曰湖海楼。 ◎安麓村刻书谱 乾隆时,鹾贾安麓村重刻孙过庭《书谱》数石,以袁子才主持风雅,馈二千金求袁题跋。袁仅书“乾隆五十七年某月某日,随园袁某印可,时年七十有七”二十二字归之,安已喜出望外矣。 ◎李南涧刻书 钱竹汀尝谓李南涧有三反,长身多髯,赳赳如百夫长,而胸有万卷书;生长于北海,宦于南海;湛思著书,欲以文学显,而世称其政事。由进士谒选,得恩平,调潮阳,擢桂林同知。刻有《贷园丛书》,手自雠校。竹汀赠南涧诗,有“养廉半付刻书钱”之句。 其惠定宇《九经古义》刻成,寄示周书仓诗二十韵,中有云:“直回秦室火,终食孔庭膰。” ◎伍崇曜刻书 《粤雅堂丛书》百八十种,校雠精审,多秘本,几与汲古之毛、知不足斋之鲍如骖靳。每书卷尾必有题跋,皆南海谭玉生舍人莹手笔,间亦嫁名伍氏崇曜。盖伍为富人,购书付雕,咸藉其力,故让之。伍氏所刻书,尚有《岭南遗书》六十二种、《粤东十三家诗》、《楚庭耆旧集》七十二卷,复影刊元本王象之《舆地纪胜》,皆谭为之排订者也。 ◎诸藏书家刻书 黄荛圃重刊《国语》、《国策》,皆顾涧薲为之手定,精妙过于宋本。又如鄱阳胡氏刻《文选》、《资治通鉴》,阳城张氏刻《礼记》郑注,阳湖孙氏刻《说文解字》、《唐律疏义》,全椒吴氏刻《韩非子》,吴门汪氏刻单疏本《仪礼》,款识字体,全摹宋本,皆出涧薲手。 ◎潘士成刻丛书 潘士成《海山仙馆丛书》,雕刻极精,以善本着名南中。禁烟一役,外兵陷粤城,全书板片均为法人所获,与军用品物随舶西运,陈列于巴黎博物院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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