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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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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翁山悼俪 屈翁山,名大钧,尝携其妻王华姜归粤。甫半岁而王卒,乃集当日同人表志挽诔梓为一集,名之曰《悼俪》。某作十绝句挽之,其序云: “广南高士,代北佳人,地本相悬,天作之合。王将军碎躯殉国,仅产遗珠;屈大夫呵壁问天,犹存远裔。忠臣义士,气类原同;才子淑媛,薢茩非偶。萋萋芳草,牵衣虽恋王孙;哑哑啼乌,陟屺还悲游子。尔乃遄车言迈,携手同归。历塞上之风尘,黛蛾沾雪;压江南之舟楫,宝靥侵星。远自鴈门,双还珠浦。儿佳妇好,倚闾之望欣然;我负子戴,《考盘》之怀更遂。无何兰香易歇,云性常飞,偕老之期,虽定情于五夜;悼亡之赋,旋结恨于重泉。以此思哀,哀可知已;代之写怨,怨何极乎!呜呼!艳骨已埋,应念佳人难再;空华等幻,庶几达者之观。冀散哀于一言,效素交之三益,曲终致意,风末传音。” 当时翁山游华山,赋诗百韵,有李某者深服其才,闻之参将赵某,因而作合。序言委婉详尽,心迹昭然,可当一则别传观。 ◎周姗姗恋黄云孙而死 姗姗者,字小姗,周姓,戴溪黄夫人侍儿也。数岁,戏于庭,适夫人命银工制钗,曰:“如一封书式。”姗姗应声曰:“一封书到便兴师。”夫人为之发粲,自是极怜爱之,令从女塾学。稍长,课之绣,性婉媚,善伺夫人意。夫人每曰:“此吾如意珠也。”幼有洁癖,熏香浣衣,惟恐弗及,服食器用,不令同辈近之。昼习女红,夜随夫人诵经。既退,但闭阁寝坐,终不闻语声。 顺治丁亥,姗姗年十五,夫人将为之有家。夫人族子云孙,时以会试下第归。一日,为夫人六秩初度,云孙从而捧觞焉。姗姗侍夫人出,常妆便服,姿态闲逸。云孙瞥见之,心荡。礼毕,姗姗遽随夫人入,云孙怅然别去,赋《浣溪纱》一词,呼媒者告之故,使通殷勤。而夫人乃命家妪私询姗姗,妪曰:“是前称寿者,恂恂少年。吾闻其才名冠江南,私心慕子,惟恐不得当也,唯夫人命可乎?”姗姗首肯。 云孙大喜。云孙之妇湘夫人为出私赀聘之。时戊子十月,应春官试者悉北上,云孙将诹吉娶以偕往,以父命不果,且促之行,不得已,治装将去。而姗姗忽遘疾,云孙为留竟月,延医治之,意殊怏怏不欲行。使者传夫人语曰:“儿疾在我,云孙岂以一女子病而辍试事耶?”越夕遂行。 姗姗病日剧,医来,犹强起栉沐。既又闻云孙被放,捧心而泣。夫人再三慰之曰:“若何所言?但告我。”姗姗曰:“妾命薄,辱夫人不弃,依膝下十六年,不得长侍阿母,夫复何言!”夫人固问之,曰:“岂有思于云孙耶?”姗姗长吁,瞪目顾左右曰:“扶我,扶我!”起而顿首曰:“郎君天下才,睠我厚。今试北,非战之罪,乃以妾故也。为我谢郎君,生死异路,从此辞矣。”自后不复进药,数日竟死。 越三日,云孙抵家,湘夫人告以姗姗之歾。云孙既内伤姗姗,平居忽忽不乐,幽思隐恸,时结于怀,尝以杯酒告于灵曰:“吾将入海,乞不死药、返魂香以起之,则三神山有大风引舟,不能到。欲得少君方士之术,上天入地求之遍,而七夕夜半未及比肩,无誓可忆。佳人难再得,当复奈何!”然其后姗姗亦数数入梦也。 ◎飞琼悦文价堂 文价堂,陵川人,富才藻,善吟咏,读书高平县之云泉村。东邻有云泉庵,最少之尼曰圆实,为本村某氏女,幼多病,其母与云泉庵老尼友,纳尼劝,遂舍之为尼。既长而美,通梵书,遐迩皆艳之。及文寓西邻 ,尝执书绕阶,且行且诵,晓暮不辍。圆实闻书声,辄以梵音和之,若酬答然。一日,文闻梵音,踪迹至庵,则见一幼尼手指口画,摹文读书状,见而遁。老尼叩文姓名,圆实乃微闻之,知即西邻读书者。捧茶至,目文,文亦目圆实,老尼笑曰:“向固千呼万唤不见一人者,今何勤也!” 少顷,有延老尼作佛事者,老尼出,文独留,因问之曰:“师何名?”则以圆实对。文曰:“何所取义?”答曰:“道无形像,真一难图,变而分布,各自独居,可以知其义矣。”文曰:“不然。圆者天也,实者阳也。子以阴质寄空门,宜名方虚。殆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圆,复称实焉,然乎否乎?虽然,子玉貌而近仙风,何不字以飞琼。”圆实以其语之近佻也,怫然径去。然数日后,圆实竟请于师,字飞琼矣。 越旬余,文复至庵,然逡巡未敢入,往来阶除,拟琼捧茶状。琼忽至,以花笺一幅及为文特制之双舄,委地去。文览双舄,针累细密,底之外向者,以轻绢裹软棉花,其上书小诗云:“亲制飞凫寄点情,中含密缕莫嫌轻。斜阳漫试凌云步,别个无人识履声。” 文待至黄昏,着舄往。琼启门,迎入禅室,盖老尼适又他出也,询文家里学业甚悉。文偶入游词,则峻拒之,曰:“我以君读书至勤,倘不懈,必为大器,故不惜犯规,欲相唱和,为文字友,藉破岑寂,非敢以小人视君也。且庵中伴侣多有遗行,方时以我为饵,君一不慎,堕其术,则身败名裂弗可挽矣。我既误入此,自防维谨,亦不敢冒犯,惟闭户不问若辈事。窃重君,故预告,冀君以学为急,勿如浪子荡妇之所为。且我辈皆年少,前途远大,幸千万自重。”言毕,促之返。自是唱和遂不绝,大抵皆慰勉之语,不及于邪。 无何,文归陵川,有无赖子窥琼美,欲以重利噉老尼,尼为之动,乘间语琼,琼且怨且涕曰:“琼以贫病,幼托师门,师乃以琼为钱树子,作鸨母行耶?”老尼恐且怒,逐之去。当是时,泽州大旱,斗粟千钱。琼有母,出庵,往依之,相持而泣。琼徐曰:“无伤也,儿之十指尚可供食。惟已削发,家居非雅。” 于是择近村之碧梧庵居焉。文之母夫人微闻之,且赞其贤也,乘舆往,欲以侧室置之家。琼不可,曰:“公子,琼友也,非私也。琼惟爱其才,故犯规与之一晤以勉之。若如太夫人言,是琼先污之矣。且琼命孤,处人家,恐不祥。”太夫人贤其言,遂不果纳,厚周之而去。 时文方读书太原,明崇祯己卯、壬午俱不举,郁郁归乡里,因间道访之。琼曰:“我无颜见子矣。我辈为友,人知其迹,不知其心也。君之不第而来此,且不能自守其心,何能心我心乎?当己卯榜发,琼闻陵川中一人,谓必君也,而非君。迟之三年,壬午榜发,闻陵川中二人,必有君也,而又非君。对此宝幢禅灯,正不知抛却几许清泪。今乃徒以浪子行为败我清规也何故?宜速去,不成名,勿再相见。” 文归家,学益勤。顺治乙酉,拔于庠。丙戌,将赴都,复访之。琼不出,令其母以白露纸一方,上画圆光,遗之。文问故,母述其语曰:“此菩提心镜也,读时揭之窗前,勤学则圆光明如鉴,少间则圆光暗如铁。”文且信且疑,持入都,置笥中,久亦忘之。戊子,复报罢,忽忆菩提心镜之说,启笥观之,圆光黑如铁矣。大惊,复闭户勤学,以圆光置于几,朝夕对之若师保。积一月,光退一线,愈奇之,功加奋。 半载后,光退三分。庚寅七月,黑者仅一线耳。是秋,果获隽。将试京兆,愈自励,视圆光黑线悉除,澄澈可鉴,不觉稽首至地曰:“此飞琼感化我也。”次年联捷,授外职,归省父母。入内室,见玉镜台前有女子方理发,发长委地,光艳四射。惊问为谁,其夫人笑曰:“此乃君在云泉庵之旧相识也。闻其贤,已告翁姑,聘之至矣。其发,新蓄也。”文喜,谢夫人。以所绘圆光悬中堂,晶莹如雪,叩琼以故,对曰:“人心如鉴,静则明,染欲则昏矣。菩提心者,我心也,非有二也。” ◎酒家女慕叶元礼而死 吴江叶元礼舍人舒崇,美丰姿,有卫玠之目。少时,尝随其兄学山至同里镇,过流虹桥,有酒家女子方倚楼凝眺,见而慕之,问其母曰:“有与叶九秀才偕行者,何人也?”母漫应之曰:“三郎也。”女由是积思成疾,将终,语母曰:“得三郎一见,死无恨矣。”女卒,元礼适过其门,母以女临终之言告之。元礼入哭,女目始瞑。秀水朱竹垞检计彝尊为作《高阳台词》记其事。 ◎朱竹垞眷冯寿嫦 《曝书亭集》有《风怀》二百韵,朱竹垞未通籍时为其幼姨所作也。姨,冯氏,世居碧漪坊,与朱宅相近,即《风怀》诗中所谓“居连朱雀巷,里是碧鸡坊”是也。竹垞少尝读书冯宅,年十七,赘焉,与幼姨情益笃。而家人防闲密,意苦不得达,适人后始通殷勤。海陵夫人知之,弗禁也。其《风怀》诗中所谓“乍执纤纤手,深回寸寸肠。背人来冉冉,广坐走佯佯。啮臂盟言履,摇情漏刻长。梅阴虽结子,瓜字尚含瓤”是也。 《纪事》词云:“枕上闻商略,记全家看灯元夜,小楼帘幕,暗里横梯听点屐,知是潜回香阁,险把个玉清追着。径仄春衣风渐逼,惹钗横翠凤都惊落。三里雾,旋迷却,星桥路返填河鹊。算天孙经年已嫁,夜情难度,走近合欢牀上坐。谁料香含红萼,又两暑三霜分索。绿叶清阴看总好,也不须频悔当时错。且莫负,晓云约。”皆指此事也。 竹垞平日尝矫夫人命召其姨,一日相约,俟夫人卧后作深谈。夫人微闻之,即先卧。次晨起,乃命老妪送之归。竹垞有词云:“仲冬二七,算良期须果,若再沉吟甚时可?况熏炉渐冷,牕烛都灰,难道又各自抱衾闲坐?银湾桥已就,冉冉行云,明月怀中半宵堕。归去忒匆匆,软语丁宁,第一怕韈罗尘涴,料消息青鸾定应知。也莫说今番,不曾真个。”后数年,姨卒因竹垞死,诗中所谓“定苦遭谣诼,凭谁解迭逿。榽先为檀斫,李果代桃僵”,即指此事也。 竹垞《静志居琴趣词》一卷,皆《风怀》诗注脚也。姨名寿常,字静志。《风怀》诗所谓“巧笑原名寿,妍娥合号嫦”,分嵌其名,至为明显。竹垞生于明崇祯己巳,而《风怀》诗云“问年愁我误”,是静志生于崇祯乙亥,少于竹垞七龄。其余事迹,细心推求,自可十得六七。 太仓某姓家藏有金簪一枝,上刻“寿常”二字,《洞仙歌》词所云“金簪三寸短,留结殷勤,铸就偏名有谁认”,固实事而非寓言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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