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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侈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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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瓦盖屋 国初,湖州南浔有一小儿摸蚌于溪,忽得一瓦,色黝黑,叩之有声,意为铜也,携之归。阅数日,以布拭之,微觉黄色,异而告其父。其父携至质库,求人识别之。质库中人见之,惊曰:“此金瓦也。昔富人以之盖屋者,何为乎来哉?”乡人告以故,乃欣然怀之去,权之得八十两有奇。盖南浔与七里毗连,明末若温、若金皆巨族,瓦或为此两姓物,鼎革时遗失于此也。 ◎日役六十人递水 云南安宁州有温泉,极佳,浴之可愈风湿之疾。国初,云贵总督某及其姬妾,须此泉水浴之,日费水三十斛。州牧为之制木桶,使气不泄,常雇六十人更番作水递,至督署尚暖可浴也。 ◎冯云生跌宕自喜 顺治辛卯,德州冯沛举于乡,性豪侈。家故畜小伶,时时使度曲,召亲故,置酒高会,或围碁、博簺,跌宕自喜。昼引宾客,夜则然烛观书,一过目终身不忘也。沛,字云生。 ◎杨序玉家园多妓乐 武进杨序玉,名方荣,家有园林,器具精良,非世所恒有。客至命酒,珍错迭陈。稍醉,即赋诗,或召冶童歌,自吹萧以和之。盖其父以进士起家,累官至巡抚,家多妓乐,率善歌舞,其园为里中冠。杨生而习知歌舞,吹萧击鼓,鸣筝度曲,俱幼眇自喜。 又美姿容,时比之潘、卫,以望见为幸,每一出游,至倾市观。顾好为文章,能学歌诗,猎传记,虽善谈笑,不为嫚戏。后赴省试罢归,愈发愤力学,凡昔日所往还者,率谢绝不为通,曰:“使吾读书三载,即不如古人,何至若庸妄之流,徒逐若辈以为豪耶!”未几,以病卒,年止二十有七,诸从游者无不流涕。 ◎吴三桂结客之豪 吴三桂轻财结客,宁都曾应遴于吴有恩,其子傅灿游滇,吴以十四万金赠行。巡抚袁懋功内召,馈以十万金。李天洛予告,亦以三万金为赆。知县以上官有才望素着及仪表伟岸者,皆令投身藩下,蓄为私人。 ◎吴三桂宴会赏赉 吴三桂奢侈无度,后官之选,殆及千人。公暇,辄幅巾便服,召幕中诸名士燕会。酒酣,三桂擫笛,宫人以次高唱入云。旋呼颁赏,则珠玉金帛堆置满前,诸官人相率攘取,三桂辄顾之以为乐。 ◎顾威明以米易须 松江顾威明之曾祖,明时官少参,富而好礼。曾出银十万四千余两,置义田四万八千余亩,合郡皆食其德。事闻于县,命复其家。再传以后,家渐落,至威明已饘粥不给矣,朝廷忽下所司尽还其产。威明性喜博,又酷好观剧,以窭人骤拥多金,遂聘四方伶人演汤临川《牡丹亭记》。有一伶,已蓄须矣,方饰杜丽娘,进曰:“俗语去须一茎,偿米七百,倘勿吝,乃可从命。”威明抚掌笑曰:“此细事耳。”即令一青衣从旁数之,计削须四十三茎,立取白粲三百石送其家,其豪举多类此。不四五年,以逋赋为县官所拘,缢死于狱,而四万八千余亩之田不可考矣。 ◎李如縠赠曹叔方千金 李如縠官武昌郡守,江陵曹叔方以所编乐府投之。时李方坐堂皇,立取《梁州序》亲自度曲,以扇代拍。时隶役百十辈,皆屏息而听,寂若无人。歌罢,即出千金赠曹。 ◎张敉庵豪侈 太仓张敉庵给事王治性豪侈,姿容瓌伟,饮酒日可三升。兴至,蒱博争道,独酌引满,呼小僮挝鼓奏伎,奋袖激昂,大噱不止。 ◎翁逢春置酒高会 吴县翁舍人逢春尝游武林,辇橐中金二千于庑下。一日,被酒归,蹴金伤其趾,大怒,遽呼曰:“吾明日用汝不尽,不复称侠。”遂徧召故人、游士及妖童、艳倡之属,期诘旦集湖上。是日,檥舫西泠桥,合数十百人置酒高会,所赠遗缠头资无算。抵暮,问守奴余金几何,则已尽矣。 ◎景亭北自侈以为豪 仁和景亭北布衣星杓之父邦鼎,字三岳,丰于财,人呼为景三侠先生,盖尝出赀为人排大难也。亭北性亦磊落,不拘小节,尝集画舫数十,招诗人,酒徒,剑客,遨游禾中之鸳鸯湖。故通音律,方哄饮,援 遂作数弄,隔湖人偪耳瞭亮。有奴曰青猨,最趫捷,酒酣耳热,起射林薄间,命青猨疾取箭为乐。赴友难,白昼刃人都市中,散万金如流水,难得纾。家业如洗,犹自侈以为豪。 ◎谭慕邺座满食客 谭士珌,字慕邺,为沔阳名族子。好读书,家虽中落,而视货财如土。论文之暇,酷嗜弈,亲故及四方士夫乐从之游。食客满座,樽酒盘飱日费数千钱,以是益贫。 ◎多罗皮雨衣 蒙古蓬帐以油布为之,有用多罗皮者,非多金之贵族不办。多罗,蒙古树名,其精者编作雨衣,轻巧便捷,入水不濡,卷之一手可握,每套值银二百余。查初白扈驾木兰,值大雨,圣祖以己所御雨衣赐之,即多罗皮织成者也。 ◎乾隆时富人之豪 京师米、贾、祝氏,自明代起家,富逾王侯,屋宇至千余间,园亭瓌丽,游十日未竟。宛平查氏、盛氏富亦相仿,然二族喜交结士大夫,为干进之阶,故屡为言官弹劾。怀柔郝氏膏腴万顷,喜施济贫乏,人呼为郝善人。高宗尝驻跸其家,进奉上方水陆珍错至百余品,王公近侍及舆儓奴隶皆供食馔,一日之餐,费至十余万。 又有尉迟氏者,居陕西,为唐尉迟敬德之后,积资无算。铸银如砖式,以四健儿舁之,不能动也,散置墙阴下,不加检点。所居俨然城郭,有四门,不时启闭,藉防寇盗。仰给于其家者人数万,皆自称奴隶。相传敬德微时,为冶工自给,其家间有仕于外者,一时有“铁匠官”之谑。 又有亢氏者,得明时闯贼遗产。闯贼恣掠夺,聚全国精华运藏一处,如董卓之郿坞。闯贼死,所有乃归亢氏。某岁,有人于亢氏所居左右设典肆,一日,有以金罗汉典银一千两者,翌日又如之。约三月,资本将完,大惧,叩其故,则答曰:“吾家有金罗汉五百尊,此三月间方典至九十尊,尚有四百十尊未携至也。”主人侦访之,知为亢氏,与之商,取赎后匆匆收肆去。 ◎典商汪己山之侈 清江浦为南北孔道,乾、嘉间河工极盛。距二十里即湖嘴,乃淮北盐商聚集之地。再五里为淮城,乃漕船所必经者。河、盐、漕三途并集一隅,故人士流寓之多,宾客饮宴之乐,自广州、汉口外,虽吴门亦不逮也。有徽人汪己山,侨此二百年矣,家富百万,列典肆,俗呼为汪家大门。 与本地人不通婚姻,惟与北商程氏互为陈朱而已。程氏有字水南者,以名翰林隐居,有曲江楼、菰蒲一曲、荻庄诸胜,诗画皆臻绝诣。汪则工书,能作方丈字,得率更笔意。广结名流,筑观复斋,四方英彦毕至,投缟赠纻无虚日,与扬州之玲珑山馆、康山草堂、天津之水西庄后先辉映。 未及二十年,家遂大落,典肆以负帑入官,汪亦贫悴而死,未至六十也。吴门午节后名优皆歇夏,汪则以重资迓之来,留至八月始归,此数十日之午后,辄布氍毹于广厦中,疏帘清簟,茶瓜四列,座皆不速之客,歌声绕梁,笙簧迭奏,不啻神仙之境也。 ◎河员之汰 南河河二岁修费银四百五十万,决口漫溢不与焉。浙人王权斋熟于外工,谓采买竹木薪石麻铁之属,与在工人役一切公用,费帑金十之三二,可以保安澜,十用四三可以书上考矣。其余三百万,除各厅浮销外,则供给院道,酬应戚友,馈送京员过客,降至丞簿、千把总、胥吏、兵丁,凡有职事于河工者,皆取给焉。岁修积弊,各有传授,筑堤则削浜增顶,挑河则垫崖贴腮,买料则虚堆假垛,即大吏临工查验,奉行故事,势不能亲发其藏,当局者张皇补苴,沿为积习,上下欺蔽,瘠公肥私,而河工不败不止矣。 故清江上下数十里,街市之繁,食货之富,五方辐辏,肩摩毂击,曲廊高厦,食客盈门,细谷丰毛,山腴海馔,扬扬然意气自得。青楼绮阁之中,悲管清瑟,华烛通宵,不知其几十百家也。梨园丽质,贡媚于后堂;琳官缁流,抗颜为上客。长袖利屣,飒沓如云,不自觉其错杂而不伦也。 ◎盐商起居服食之奢靡 康、干盛时,盐纲徧天下,而以江苏之扬州总其纲。当时业鹾者竞尚奢靡,无论婚嫁丧葬之事,凡宫室、饮食、衣服、舆马之所费,辄数十万金。有某姓者,每食,庖人备十数席,临食时,夫妇并坐堂上,侍者置席于前,茶面荤素等,凡不食者辄对之摇首,侍者审色,则更易他类。有好马者,蓄马数百,每马日费数十金,朝自城中出,暮自城外入,五花灿着,观者目炫。 有好兰者,自门以至内室,置兰殆遍。或以木作裸体妇人,动以机关,置诸斋阁,座客往往为之惊避。即其所延之宾客,所蓄之奴仆,支给月俸,初不为厚,乃不数年而悉致小康者,则以每一奉命采办货物,沾溉甚多。且凡隶其门籍者,主人必次第使之,固不计其贤否,而但期普及,不令向隅也。 其先以安麓村为最盛,后起之家则更奇矣。有欲以万金一时费去者,使门下客以金尽买金箔,载至镇江金山寺塔上,向风扬之,顷刻而散,沿缘草树间,不可复收。又有以三千金尽买苏州不倒翁,倾于水中,水道为之塞者。有喜美貌者,自司阍以至灶婢,皆选十数龄清秀之辈。或反之而尽用奇丑者,自镜之以为不称,毁其面,以酱敷之,暴于日中。有好大者,以铜为溺器,高五六尺,夜欲溺,起就之。一时争奇斗异,不可胜计。自嘉庆时盐务改制,又经陶文毅之裁抑,乃日就衰落,不可问矣。 麓村尝延河督赵世显饮酒,十里之外,灯彩如云。至其家,东厢西舍珍奇古玩罗列无算,世显顾之,如无有也。及酒酣席撤,入燕室小坐,则有美女二人捧双锦盒呈上,麓村语世显曰:“此中有小玩物。”世显启之,乃关东活貂鼠二尾,跃然而出,拱手向世显。世显始哑然一笑,顾谓麓村曰:“今日君费心矣。” 黄某者,家业鹾,均太其名也。然人但知有均太而不知有黄某,故呼黄某者辄以均太呼之。均太为两淮八大盐商之冠,晨起饵燕窝,进参汤,更食鸡蛋二枚,庖人亦例以是进。一日无事,偶翻阅簿记,见蛋二枚下注每枚纹银一两,均太大诧曰:“蛋值即昂,未必如此之巨。”即呼庖人至,责以浮冒过甚。庖人曰:“每日所进之鸡蛋,非市上所购者可比,每枚纹银一两,价犹未昂。主人不信,请别易一人,试尝其味,以为适口,则用之可也。” 言毕,自告退。黄遂择一人充之,而其味迥异于昔。一易再易,仍如是,意不怿,仍命其入宅服役。翌日以鸡蛋进,味果如初,因问曰:“汝果操何术而使味美若此?”庖人曰:“小人家中畜母鸡百余头,所饲之食皆参朮等物,研末掺入,其味乃若是之美。主人试使人至小人家中一观,即知真伪也。”均太遣人往验,果然,由是复重用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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