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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类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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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二胡子捋腰带 楚二胡子,无锡北乡人,习术于江南某镖客。三年,术成,恒为客商保卫辎重,往来齐,楚,燕,赵间。盖保镖辄悬旗为标识,绿林客见之,纵垂涎,勿与校。楚自以为能,擕旗而勿悬 。 一日,为某商保二万金,由京至苏,道山左,宿逆旅,店主人以客满辞,谓无已,有小厢,已容一客,如可联牀,请擕行李来。楚颔之,下车入,曲折达一室。室小于斗,置两榻,一榻有老者趺坐,年七十许。寒暄中,知老人实贩枣者。 时已薄暮,店主人入室,饷客晚餐。餐毕,携烛一,茶壶一,置榻前小桌,阖门径去。楚与客谈次甚欢,几忘寝。天寒,楚已御裘,忽觉温暖,以为室小无风,且近烛,不之怪。三更许,室益暖,以手扪壁如沸,烛油倒泻如注。楚大惧,目炯炯视老者,老者冁然曰:“君有何能,敢携二万金长驱来此?此乃著名黑店,来此,无或免。君亦知四壁皆铁铸,上有椽,木质者三,能从此出,则得生。余枕函中尚有黄金三千两,筹已熟,君毋虑。虽然,君果何能?”楚曰:“实无所能,惟有湖绉束腰带一条,捋之,坚逾棍。”老者曰:“可矣。”遂纵身腾起,及椽,椽断,身已置屋顶。 楚急捋带授老者,老者挈之出,跃墙外,叩店门。店主人启视之,固厢间客也,含笑延入,启精舍三楹,安榻焉。黎明,楚与客分道去,客亦不言姓氏。楚归,不复保镖,以伤科悬壶自给。其子若孙,世守其业勿替。 ◎石达开碎碑 道光中,石达开游衡阳,以拳术教授弟子数百人。其拳术,高曰弓箭装,低曰悬狮装,九面应敌每决斗,矗立敌前,骈五指蔽其眼,即反跳百步外,俟敌踵至,疾转踢其腹脐下,如敌劲,则数转环踢之,敌随足飞起,跌出数丈外,甚有跌出数十丈外者,曰连环鸳鸯步,少林寺、武当山两派所无也。 教授于古寺中,前幢有丰碑,高二丈,厚三尺。一日,石将远去,酒后,言:“吾门以陈邦森为最能,应一较艺吾身紧贴碑,任汝击三拳,吾还击汝,亦如之。”邦森拳石,石腹软如绵,邦森拳如着碑,拳启而腹平。还击邦森,邦森知不可敌,侧身避,石拳下,碑裂为数段。 ◎罗家三展之拳 罗守仁湛古学,困于场屋,改习拳。年四十,因事如广西,至梧州,宿古寺。遇一僧,年耄矣,尚矍铄,与语甚洽,因及技击,言时颇露矜色。僧请一试,罗遂起舞。僧斜睨,微笑曰:“美则美矣,然不能胜老僧也。”因起作势,使罗扑之。罗旋舞而进,僧挥以手,罗退盈丈而颠。笑曰:“何如?”罗知技未进,请执弟子礼,凡三年,学成而归,设馆于羊城以授徒。 山东有某甲,富人子也。勇而好斗,漫游燕、赵、梁、楚间,所遇未尝败,自谓勇盖一世。至广州,闻罗名,往访之。时罗生徒如市,而以技击称者亦多,与搏,皆败。某必欲见罗,罗适外出,及归,闻此事,乃穴壁置烟具,以巨石塞之。明日,某乘马来,束武装,罗有惧色,乃佯为徒,招待之曰:“予师适他出。” 言次,以一手插石,指没石中,如入淤泥。取石置他处,奉烟具以进,乘势按其手,以试某力。力逊于己,知能敌,因曰:“予师尚未归,弟子请得与长者先角可乎?”某慨然允之。遂交手,回旋数次,某知不敌,遂拱手曰:“某阅技多矣,所遇未尝败。今乃值君,天下之大,固自有人哉。”上马辞去。临别,罗阴以手按马脊,脊骨断,马蹶而死。 罗寝室覆厚石于地,石破碎如捣,盖习技时所践破也。榻高二丈,寝时耸身上,下亦如之。生徒有试其技者,夜纠七八人,各携武器待诸途,群械并进,罗一一按而夺之。或至夜横系巨缆于巷,待其过,罗缓步行,若无物,缆断若枯。 及晚年,乃综所学,择尤者演为七十二首,每首凡三变,名曰三展。而学者每苦其难,至三十六首辄止,未能概尽其妙。后其技仍见称于人,号曰罗家三展。 ◎某妇以针刺毙人 丹徒武举文某善拳术,力举数百斤,气不喘,面不頳,道光时人也。一日,过广陵,口渴,欲得杯水,苦无茶肆。逡巡入破寺,则见一老僧趺坐蒲团,文乞饮,不答,击之,拳着其胸如棉,而手大痛,亟长跪求恕。僧始张目曰: “何卤莽乃尔?吾,峨眉十八郎也。尝事一师,吾与同学凡十八人,皆擅绝技,余次十八。一日,次十二、次十三者告于师,谓有夫妇二人南下,保镖银数百万,南下欲刼之,虑勿胜。诸人争欲助之,跪于师前,求下山,师许之,余亦与焉。余既行,止潼关外某山以俟之。旋知镖抵关内一逆旅,众议即夜劫之,漏初下,命余先往探。既至,跃登其卧室之屋顶,窥知其夫醉卧,妇方倚灯制履,银车列榻后。余惴惴,方恨诸人不至。惟见妇时以针抹头上油,或就窗上刺之,既而妇忽仰首曰:‘十八郎可下。’余心知不可逃,揭瓦而下。妇启窗,指庭中曰:‘速移之返,否则余夫醒,汝亦危矣。’盖庭中有十七人之尸也。余乃肩十七尸越关出,检视各尸,仅眉心有一刺痕,盖妇以针刺窗时,即十七人中针而殒矣。葬事毕,余披剃为僧,今七十矣。子其猛省乎!” 文汗流浃背,即辞归。 ◎陶先生以伞柄拨人 陶先生者,青浦诸生,课徒为业。一日,途遇粮艘舟子执一卖饼儿挞之,询之,则以选钱故。陶睨而笑曰:“如此鹅眼榆筴,乃以易如盘大饼,曲即在汝。”舟子怒曰:“何与汝事,竖儒强判曲直,且试老拳。”方一举拳,而身已蓦然倒,蹶起,大慙而去。薄暮,过桥,有十余恶少环而骂之。时微雨,陶手盖足屐,身着斗袚,擕一油瓶,将买油以继晷。乃笑曰:“鸡肋不足以供尊拳,以油瓶寄店家,碎此,将妨我半宵课 。” 语未毕,则见一恶少已掷对岸。众愈忿,如墙而进,陶以伞柄拨之,纷纷而倒,半掷滩外,半坠河中。粮艘旗丁闻而趋赴,呵曰:“若辈无目,奈何犯陶先生?”陶曰:“幸我早知君部,无伤也。传吾语戒之,此后慎勿惊吓儿曹。”一笑而去 。 时馆僮二,一曰文荣,一曰永禄,问陶何以不举手而人仆,陶笑曰:“汝等试撃吾。”文荣固孱,随撃而仆。永禄负其壮,猛撃之,则身掷数步外矣。 ◎陶先生以笔管制犬 陶先生在塾中,以败笔管削其两头,置于袖,行村中,遇狞犬,向之一掷,无不张口狂奔而遁。盖剡竹支其两腭,不能合,不能吠也。 ◎叶鸿驹精内家拳 吾国拳术,自达摩东来后而益精,达摩之后,间有名家,而以宋艺祖为最。艺祖性猜刻,秘其术,不欲传之人,故人罕知者。后值大宴,艺祖被酒,偶泄之,且云将绘图附注,俾人传其术,大臣在旁怂恿之。及旦,艺祖悔,然恐失信于大臣,乃立庙于少林,藏其拳术秘本,又故严其规,使人不易知,虽知,而难出庙以传之人。此少林秘奥之所以难窥也。 叶鸿驹者,嘉定人。少孤,然多力异常儿。有游方僧见而奇之,度为徒,携之入少林。鸿驹入其中,十年,尽得其秘。而思归,询之同侪,佥云:“庙规本有艺成准出之条,然大门有大师严守,不得出,欲出者,须自庙后夹弄出,惟险甚。弄中有机百数,艺稍疏者,辄死于机,非一人矣。”鸿驹恃其艺,且归家心切,不为沮,乃破机出。归后,馆于某富室,出其艺以授人,受其教者,咸能十人敌,于是鸿驹之名大噪。 一日,信步河滨,有牵舟者过其前,厉声命让道,不服,大声曰:“我叶鸿驹也。”其人不声,取肩上牵板掷地,悉陷入,即曰:“吾特访汝而来,请一较。”许之。斗良久,牵舟者负,陨入河。后三年,复来较,仍不敌,为鸿驹所败。其人去后,鸿驹告人,谓:“彼技已大进,特以疏故,为我败耳。再三年,我不能敌之矣。” 后三年果复来,鸿驹避他出,设棺于堂,诡云已死,其人信之,乃行吊祭礼。奠毕,以指插入棺中,取石灰一握而去。鸿驹归,视其插处,如利锥所凿,叹曰:“彼已入武当内家宗矣。”乃遍访诸内客之有名者而尽习其术,于是鸿驹以外客而精内家,而性亦彬彬如儒者矣。 鸿驹尝言学拳须先练筋骨,初入少林,无术以学,惟命挑水于山腰之涧边,肩水一担,须步行梅花桩以达寺。挑水三月乃习烧火,火突有数十,须距跃乃可,练筋骨也。鸿驹子无名,早卒。其孙春伯,亦以拳勇着。 ◎罗思举走峻超阻 罗思举幼嗜武艺,家窭甚,博弈善饮酒,益窘困,无以自赡,遂为盗,或行乞,不之苦也。罗宅邻某寺,古寺也,诸无赖时出没其间。有绰号包子大王者,横尤甚,设博于寺,罗所盗乞而得者,屡为大王所攫,村人之以博负而丧其家者更多,恨之甚,罗尤恨之。值端阳,村人酌酒为乐,罗得饱食,且多得金,则往寺。大王见罗,微哂之曰:“吾知今朝令节,人乐与子金。子以多得,复来此耶?”言毕,抚髯大笑。罗曰:“诺。” 顷,金罄。大王曰:“尽是耶?”曰:“然。”大王曰:“无伤也,速行,多乞金来。”罗怒其侵己甚,欲殴之,畏其徒,则归,尽出其数日所窃得之米烹为粥,烂熟之,裹以荷叶,携入寺。潜立大王后,举粥倾于其首,直达踵,头糜烂无完肤。罗乘隙遁,知弗容于村,遂之陕。 至陕,初为佣,寻弃之,仍其前业。陕人相惊以蜀盗上之吏,控牍盈尺矣。吏以久不得罗,闻诸抚,抚大怒,饬捕罗,罗遁入华山。一日,逼罗,几得矣,大恐,忽见幽岩一古寺,欲奔入,惧弗测;欲弗前,恐被逮,犹疑间,遽闻呼声,骇绝,将遁矣,谛视之,则一小道也。曰:“师待君久矣,速来。不然,追者及,且见杀。”罗曰:“子毋我谎,吾戴吾头来,束手以待君取。”小道嗤之以鼻,复曰:“速入。” 促愈急,罗遂入,导入一幽室。一老道中室坐,须发皓白,呼罗曰:“思举,来何迟?吾令小道导子,复趦趄,何也?”罗闻呼己名,复大惊,伏地请释。老道曰:“毋若此。子兴,吾语汝。饭乎?”曰:“未。”命小道取饭来。食毕,老道曰:“子来此,吾将有以教子也。寺侧南山多荆棘,可束为薪,自明日始,子其日与二三小道荛采于是,毋怠也。”罗曰:“谨奉教。” 南山者,华山绝峰也。无道,缘草行。老道阴嘱小道,日授罗以跃岩超涧走峻越阻之术,罗习久,履险若飞,虽绝阻者视之如夷。若斯者四年余,足重茧,肤胼裂,处之怡然也。 未几,蜀大乱,边烽日棘。老道谓罗曰:“蜀今乱,正健儿用武之时,以子材艺迈轶群伦,建绩树勋,若俯手拾草芥耳。吾欲命子归蜀,子意云何?”罗请行。老道赠以旅钱数贯,并偕日与罗荛采者饯之。既出而从戎,未几,迭以功擢至提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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