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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类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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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绡女较剑 陇右剑客金树云矫捷精悍,能日行五百里,佩双剑,长不及三尺,其柔可卷为带,而能削坚石为片。尝独行出嘉峪关,绕柴达木,走青海,窥河源。复出昆仑,下岷峨,自蜀归。途中三遇猛兽皆殪之,无留刃,其剑术盖得之崆峒道士也。 金负其勇,数犯险,好以气上人。尝至登封,前一日,有盗投书登封某富人索金十万,逾三日不应者毁其家。富人惧,闻金来,奉厚币以聘。金至,谓富人曰:“使盗不我知而来,将不免决斗。盍榜我名于门,使彼见之,自不敢来,不亦善乎。”富人如言,逾限,盗不至。 居月余,忽有扣门求谒者,金见之,伧也,手一函曰:“顷采樵山中,见女子,嘱我致书。”金发之,约与较剑也,期于少室。如期往,遍觅不见,东峰最高,绝攀援,猿鸟不能上。闻其巅有笑声,仰视,见三女子皆衣轻绡,一绛色,一浅碧色,一藕色,皆不施脂粉,而天然明冶。方仰视,女俯招曰:“君乃在此,胡不登眺耶?”金即出生平绝技,斜趁而上。女笑曰:“君洵可人。”金登山巅,乃平坦如镜面,出剑请试。女笑曰:“君倦矣,少息何如?”金固请,二女者推绛衣女子曰:“妹当之,足矣。” 女遂出,手一剑,长可二尺许,然不先动,惟俯首视剑跗,若羞怯者。金亦不动。旁二女曰:“金君请先举,无妨也。”金把剑,狙伏而入,绛绡者视其将近,徐举剑一拂,白光出剑芒,若秋月荡水,须臾,光四合,如流冰围雪,金骇绝,几不能措手。须臾,女自收剑,金亦不敢再试。绛绡者笑曰:“君之技止此耶?向者本无意迕君,见君揭榜,度必有异,不图君乃仅视流俗高一筹耳。” 金心折,愿受教,绛绡女不许。旁二女怂恿之曰:“妹收之,何妨?”绛绡者诺。山巅有草屋数楹,蔬数畦,诸女夜不宿于此,昼亦时不知所之,惟间数日或来一指点,或月夜坐峰前鼓琴一阕,琴声既终,不知所往矣。金居少室二年,一日,诸女谓曰:“汝技即此已足,于人世可无敌,不必更求矣。”挥之下山。年余,金忽念世有所谓剑仙者,此岂是耶?方更求之,草舍如昨,居三月余,不一见,始惘然返。 ◎红娥舞双剑 红娥者,荆溪周济妾也。济字保绪,嘉庆朝人。善古文词,与张皋文齐名。又娴技击,辟易百人。性任侠,好作不平鸣,往来齐、鲁间,杀盗以百计,盗憾焉。一日,道出山东,遇剧盗二,阴蹑其后,将甘心于济,济不知也。夜宿逆旅,月光斜射入室,明见纤屑。方灭灯欲寐,户骤辟,有二盗跃入室,猛扑济榻,疾若风。济惊起,觉二盗艺出己上,且仓卒无刃,势不敌,皇遽间,一女子自窗外飞入,径奔二盗。时盗刃将及济,间不容发,突觉有人袭其后,大惊,急还刃,返身迎斗。女舞双剑敌二盗,夭矫若长虹。 刀光闪倏中,一盗丧其元,立仆,其一知不敌,欲夺门遁,女挥剑击之,亦毙。乃从容拭剑入鞘,顾谓济曰:“仓卒不及豫告,致鼠辈惊君子矣。妾红娥,逆旅主人女也。方君入室时,妾见二盗尾君后,徘徊门外,此故剧盗,夙谂之。察其意,似将不利于君,君仪表不凡,非横死盗手者,故来救也。” 方女斗时,济错愕,惟袖手观。见女艺远胜己,大惊异,至是,女与语,始恍然觉。月光中注视女,则窄袖蛮靴,仪态万方,一十七八丽人也。因急揖,谢相援德。女又曰:“虽然,妾以一念不忍,夜入君室,非礼孰甚,人其谓我何?事已至此,不可别字,请从君。”济谢曰:“卿言良是,顾仆有室矣,奈何?”女毅然曰:“无伤,妾我亦可。”济大感,许之,女遂去。 翌日,见女母,解佩为贽。及娶之,偕返,济妻素悍妒,见夫挟美妾归,大怒,旦夕诟谇,待女尤酷,日鞭挞之。然女性和顺,未尝有怨言。或讽以略显技勇藉警妒妇,女正色曰:“恶是何言!庶之事嫡,礼固宜是。虽受谴责,顾皆有以自取,何与夫人事而仇之耶?” ◎草庵和尚用铁杖 嘉庆己未和珅之败,忽有僧至无锡,驻锡某乡草庵中。庵故荒僻,四周皆丛冢,无僧尼居住者已数十年。 和尚初来时,仅铁杖一,革囊一,既至,即圬其墁,除其荆棘,辟庵后地数亩自种植之。时年五十余,而精神奕奕,殆如二十许。平时不茹素,不念经,亦不诣檀越求布施,然香积厨中,未尝匮乏。性又嗜酒,一引数十觥,酒酣耳热,则解衣磅礴,舞铁杖以为戏,盘旋上下,观者目为之眩。 一夕,盗入室。和尚觅铁杖不得,徒手奋斗,盗尽仆。一盗持刃入,砍和尚首,铿然有声,刃跃出数丈外。盗大惊,罗拜而去。居久之,会朝廷捕和党急,缇骑四出,和尚闻之,叹曰:“此间不可久居矣。”遂去,不知所终。 ◎李有山用枣木棍 新会李有山习拳棒,少林派也。游都门,在豫邸数年。有某师者,禅杖重数十斤,有山持枣木棍,与较胜负,竟败之,名噪甚。中岁归里,隐居授徒。偶值乡中赛神演剧,往观,其徒旁侍,徒之徒又旁侍,列其旁者殆数百人。一日,有一人年约二十,衣服华美,神采焕发,从一翦发奚童,年十三四,盖外来人也。乡人尊有山称为师傅,凡师傅过处,辄相避成路,而外来人未之知也,望望然,柴立其中央。 其徒辈讶其不避,厉声叱之,其人仰首应曰:“是官也耶?”则又叱之曰:“尔盲耶,不识李师傅耶?”其人逡巡欲避,翦发奴曰:“是尚可忍,主人不动手,奴亦不能恕之矣。” 有山门人皆少年喜事,蜂拥而前,主仆二人举手提人,掷诸数十步外。有山不得已,亲往交手,一迎拒间,其人喝曰:“止,尔少林派也。尔师为谁?”有山告之,其人袒臂示有山,贴金刺字一行,则少林传授世系也,盖与有山之师同出一门焉。 ◎眇僧用五毒功 嘉庆时,湖州练市镇有拳师濮焕章,名甚着,尝应聘四方,后年老倦游,乃家居。邻有鱼牙沈大,孔武有力,能以一手断奔牛脊骨,亦粗通拳脚。性横,好斗。所居近塘为南北孔道,一日,有商载巨资泊舟河下,二少年保镖,登岸市鱼,偶与沈忤而相竞,为沈击败,天明解维去。 越岁余,镇忽来一眇僧,折臀跛足,若不胜衰迈者。日乞于市,经沈门,沈呵叱不去,不与,强索。或劝之行,僧曰:“余索钱,以时之久暂论数之多寡,此间居士当厚我偿。久立,庸何伤?”沈闻,大怒,骂曰:“秃贼将诈我耶?”直前批其颊。僧闪过,骈二指捺沈臂,曳之。沈被曳,遽出槛外,复腾一足起,未及中僧,反颠仆数尺外。僧乃疾趋而去。 濮时适倚门闲眺,睹状大疑,追及僧,揖而问曰:“老和尚何来,与沈何仇?”僧笑谢无他。濮曰:“是必有故,愿无深讳。”僧始自言从少林寺来。因转诘姓氏,濮告之。僧拱手致敬曰:“慕盛名久矣,既承下问,焉敢固秘?烦代寄声沈某,曩年遭击之二镖师,小徒也,彼如欲活,须于明日往龙翔寺方丈觅余,过午,则行矣。”濮骇问何功,曰:“此名五毒功,异人传授,不在寻常武艺之中。学此术者,平日搜罗虺蝮等最毒之物和药啖之,使毒气深入肌里,功行既足,凡以一指着人肤者,其人七昼夜后皮肉悉化脓血,无药可治。然余有秘方,可愈也。”濮亟为沈详述之。 沈初不信,既而渐觉僧所捺处微痒,搔之,觉甚适。而创痕渐阔,皮肉应指腐落,血流衣袖,作深黑色,始大怖。乘夜奔至龙翔寺,果得僧,即长跪乞命。僧诮让良久,然后徐徐出药一丸,如龙眼大,令调水服之,笑曰:“愈矣。”沈拜谢而返,臂创果愈,但痒处黑毛丛生,剪去复茁。 ◎杨老光与盗独身斗 杨老光,湘人。嘉庆末,以技击闻。时川、陕之寇,湖、广之苗,虽先后平定,而绿林豪客纠合逋匿,因山泽林箐之形势,探丸鸣镝,阻截要隘者,所在多有。鸦片之市,亦于是时始盛。其中枢为广州,自广而北,或取道大庾,出钞关,下赣水,以入三吴;或泛舟湘、漓,道衡、永间,西通滇、黔、巴、蜀,岁几数千万。以盗故,率以重金雇勇士为卫,犹时时被侵掠,独杨所护货,盗犯者辄创之,终不稍失。 晚年辍业为技师于陈氏,陈氏子弟多从之游。其左股有创瘢一,阔三寸许,深见骨,尝举以示弟子,谓此为平生失败之迹,当引为鉴。盖年三十余岁时事也。当是时,湘、粤间有盗踞山而砦,商旅患之。杨亦知其丑类之繁也,率徒数十人以行。盗果至,杨挥众斗,山径荦确,蓬蒿荆棘长冒人,彼此错杂,相为起伏。 良久,盗大败走,殪其三,杨之徒亦伤其一。夜宿兰若,有投刺求见者,一壮士也。体修伟,髯丛其颊,见杨,遽按剑语曰:“昼间之战,我徒冒犯,殒君手者三。我殊不服,今特来一角,请各屏群从,以独身斗。君胜则我死,我胜则君死,不惊客人,不动财物。君如不愿,即以众斗,亦可。但吾此来,率众二百,君徒之众尚不及其半也。”杨曰:“诺。”同趣出,即草地试手搏,杨蹈厉奋发,虎跃蛟腾,来者但左右避且应,若不胜支拄者。杨益喜,数捣其虚,俄而一跃丈余,直蹴其首,其人遽俯首一避,即自足下斜趁而入。 杨急迫,不及返顾,股被创,几折,忍痛却立,张拳以待。壮士笑曰:“君败矣,然亦好汉。吾固不忍堕君名,戕君命,胜败,君自知之。”按剑长啸。顷刻,其众自四山出,皆黑衣手刀,插标枪,甚严,月光下数之,可二百人,环来者分两队徐立。来者缓步去,二队合为一列,蜿蜒从之行。杨目送之,去且远,乃归,视创处,肉尽着衣如糜,白骨显露。其徒皆惊,药封之,越数日竟无恙,惟肉终不复生。 ◎张立松善技击 力士张立松,字孟如,太仓人。短而髯,善技撃,尝从撃蔡牵。既平,闻南海盗张保,乌石二等未灭,投曾宾谷方伯。比至,困于逆旅,遇武进汤贞愍公贻汾,遂相过从。饮酒微醉后喜舞刀,又善画松,贞愍尝赠以诗云: “幞被天南壮士饥,楼船十万见君奇。 谁知猿臂黄熊掌,能敌颜弓朱亥椎。 笔底蛟龙松十丈,胸中块磊酒千盅。 市楼歌哭无人问,一剑如飞去几时。” ◎周保绪习易筋经卷帘术 荆溪周保绪教授济,嘉庆乙丑进士,为淮安府教授。少工词章,与张翰风、李申耆善。又习易筋经、卷帘诸术,拳勇技击一时无两。初客宝山县署,县令巨野田钧敬礼之为上客。田丁忧,以交代未清,羁苏州,时李文成之乱连及山东,田念母柩未葬,虑毁于贼,北望号泣。周慨然,与武举任子田往视,两人单马持矛出入贼薮,凡刺杀百数十人,葬田母毕,复并骑反,历十八日以报田,田泣拜之。 官淮安日,与漕督周文忠公天爵、知府周听松焘并以勇力闻,号淮有三洲,以洲之音同于周也。城守营参将某以剿川、陕教匪立功,自矜武力,周曰:“姑至敝署一较,何如?”翌日往,共赌跃大成殿,周十上十下,如飞鸟濯翼,超过檐际,某仅得其六,微侧,遽堕,折其右足,医数月,卒跛而行。 山阳有豪胥,士绅多折辈行与交,见周,唱喏而已。一日,周散步署前,胥适过,呼之来,以所吸烟筒铜斗徧击其首,叱曰:“速去。”胥至家,首暴痛,肿几如斗,呼謈求死。胥妻子知胥罪,泣跪阶下求救,命舁至,又以铜斗微击数周,痛立时止。 两江总督孙寄圃制军重其才,属统江淮缉私之任,资以厚糈。乃招置奇材剑客,辟园亭于扬州,日夕训练,先后捕获枭匪数辈报孙,凡累致数万金。当其盛时,妖姬曼舞,迭侍左右,醉则使矛如风,或纵笔为巨幅山水,一时尽十数纸,下款署介存。久而厌之,散遣壮士,斥财立尽,一意闭关著书,遂成《晋略》。周文忠督鄂日,犹招其一往,未几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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