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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侠类21


  ◎纪文达勖奴师犬之义

  纪文达公昀戍乌鲁木齐,畜数犬。乾隆辛卯,赐环东归,一黑犬曰四儿,恋恋随行,挥之不去,遂偕至京师。途中守行箧甚严,非文达至前,虽僮仆不能取一物。稍近,辄人立怒啮。

  一日,过辟展七达坂。车四辆,半在岭北,半在岭南,日已曛黑,不能全度。犬乃独卧岭巅,左右望而护视之,见人影,辄驰视。文达为赋诗二首曰:“归路无烦汝寄书,风餐露宿且随予。夜深奴子酣眠后,为守东行数辆车。”“空山日日忍饥行,冰雪骑驱百廿程。我已无官何所恋,可怜汝亦太痴生。”纪实也。

  至京岁余,一夕,中毒死,或曰奴辈病其司夜严,故以计杀之,而托词于盗也。文达收葬其骨,欲为起冢,题曰“义犬四儿墓”,而琢石,象出塞四奴之形,跪其墓前,各镌姓名于胸臆,曰赵长明,曰于禄,曰刘成功,曰齐来旺。或曰以此四奴置犬旁,恐犬不屑,文达乃止,仅题额诸奴所居室曰“师犬堂”。

  ◎曹慕堂仗义

  乾隆朝,曹慕堂宗丞学闵与纪文达公同在翰林院清閟堂办事。会有八九人以争名事为院长所嫉,院长将劾之,文达亦被嫌,日在危疑中。

  曹,仗义人也。乃邀同人诣院长前婉请曰:“以公所闻,此数人者,褫不蔽辜矣。然此语从何来,倘白简一上,事下刑曹,无证佐,不能成狱,愿先示告者姓名,并列章中。”

  院长沉吟久之,竟中止。后数人皆通显,皆不知此事之由曹解之也。

  曹之同年陈裕斋侍御,四十余无子,而不能置妾。曹乃鸠赀买一女送其家,后举一子。侍御夫妇相继没,有婿谋据其余资,百计媒蘗,孤儿孀妇,且旦夕不自存。曹又率诸同年声婿之罪而斥逐之,乃得安。

  ◎葛志齐求免邑人徭役

  葛志齐,辰溪人。精医术,尤长外科。湖广总督开泰患足痈,屡治不效,志齐疗之,立愈。乾隆癸巳,缅甸叛,领兵大臣阿文成公桂道患背疽,危甚,召志齐治之。问效迟速,志齐以半月对。

  至十二日愈,阿谢以金,不受,曰:“但求免本籍徭役。”阿以其劳着于军,行县援免,勒碑县庭。

  ◎仙鹤翎以救尹吉图受伤

  提督仙鹤翎,山东人。乾隆甲午秋,王伦叛,时方为千总,随副都统尹吉图入汪家小楼搜缉。尹骤抱伦背,贼党刀剑丛至,尹仆地,仙奋身前救尹出,背受刃伤如画,三日乃苏。

  舒文襄公赫德奏闻,立擢守备。后洊至湖南提督。

  ◎高海樵归友榇

  闽县高海樵,名腾。与曾夔堂孝廉韶为同年至契,曾以豪饮致疾,高寄诗规之。乾隆丁酉,高之友叶秀旅死福州,为之经纪其丧,且送榇归。

  适秋试榜发,中道闻捷,或劝其返棹,曰:“得一科而弃友榇,于心忍乎?”

  ◎严敏中质钱应人

  杭人严果,字敏中。以授徒为生,岁入之修脯常不给。有告急而以书画经籍之类求售者,不较其值,辄质钱以向之购,或见而爱之,亦即持去,是以家无遗物。其自作书画,亦皆随手赠人,不自珍秘也。

  ◎陆健桥收广兴尸

  《燕兰小谱》作于乾隆乙酉以后,及庚戌举行万寿大典时,浙江盐商承办皇会,有三庆班入京,自此继至者,则有四喜、启秀、霓翠、和春、春台等班。各班小旦将百人,大半见诸士夫歌咏。若春台班小旦陆健桥(苏州人。)为广十二爷收尸一事,尤为难得。

  广,名兴,其兄弟行为十二。官侍郎,与陆最昵。遭事弃市,亲族中无敢收其尸者,陆为棺敛之。

  ◎王鹭亭送病友

  王联,字鹭亭,泰州人。善诗古文,精制艺,饩于庠。乾隆庚子,偕沈某赴金陵应秋试,沈病喉欲归,时去试期仅五六日。沈贫蹇,势又将死,王独慷慨送之。至龙潭,宿客邸,沈病亟,呼有鬼,命王伴之卧,口臭腐,秽触鼻,王自若。中夜起,沈坐肩舆中不自持,王步行以背卫之于两扃之间。

  未几,沈毙于路,舆人欲散,王以义感之,始舁之至丹徒之某寺殡焉。

  ◎解士雄睦婣任恤

  解士雄,字勷武,海州人。少孤,以力田起家,入赀为国子生。为人朴鲁俭约,常布衣疏食。而性好施予,有睦婣任恤风,族党之力难殡葬者,嫁娶愆期者,皆待之以给。岁暮农事毕,则周行村野间,视破屋中之有鹑衣尘甑者,辄予以布粟,故一乡皆称之为解善人。

  乾隆乙巳,海州大旱,民饥,州牧林光照设厂煮粥以振,解率先捐钱八百缗助之。既而念所居白墖埠镇之被灾为尤剧,复即其家别设粥厂,分男女二棚,与其妻分督之,辄中夜起,率婢仆淅米执爨。清晨,饿者环集,夫妇先啜一盂以尝之,然后操杓散给,无不饱饫以去,日常数百人。自冬至夏,阅六月,所全活者逾千。

  是岁,农无耔种,弃田不耕,乃出所藏粟麦,计亩而贷之种,不立券,获而偿者不取息,不偿者听。会郡县将上捐赈籍,林嘉解之行谊,欲达其名于大府,解逊谢曰:“乡甿自以其私洽比邻里,何敢炫鬻求荣邪?”

  ◎盗救祁门邑令

  乾隆戊申夏,徽、宁大水,祁门受水尤甚,城墙、官署、学校、监狱悉被冲。监中有仗义杀人之盗,罪当斩,邑令贵州吴开元力为营救之,得减。遇水冲监,盗跃出,入内署,水亦至,吴抱印偕眷登楼。须臾,水没楼梯,楼旁有合抱大杨,盗跃登之,得跨入楼,而水已没楼窗,盗一手擎之,破楼檐,援杨枝,送置树巅,得不死。

  家属不及救,楼旋圮,悉为鱼鳖。水退,盗扶吴下,偕至省,吴以短衫单裈见抚军,抚军哀之,予以衣服饮食并银若干两,令回县料理,且曰:“奏闻后必有升擢。”吴泣曰:“一门数十口,自天南相随至此,今尽藏鱼腹中。卑职身已无家,何须富贵?愿纳印信入黄山落发耳。惟某盗为今之义士,愿奖拔之。”抚军从其言,悉以状奏闻,朝廷优恤焉。

  ◎壮士盗印免粮

  魏,武者,乾隆时,在邗上,以技击闻。尤善骑射,解马语,与薛三、张饮源齐名,当时所称为魏马、张刀、薛硬弓者也。

  魏初不解马语,少无赖,投清河县为马快,以能诘盗称名捕。江苏布政庄某挈眷游金焦,值江涨,拘农人曳舟,迟则鞭之。时方莳稻,农甚以为苦。有壮士自来任役,麾众去,独牵舟行,把缆而走,其疾如风。将渡彼岸,一跃登舟,左把舵,右牵篷索,顷刻竟渡。庄大悦,将厚赉之,壮士笑曰:“某不需此。”

  出尺纸曰:“烦为印此空白。”庄大惊曰:“此何能妄为?且印不在此。”壮士曰:“公必印此,且印已携来,今置某号箱中,何见诳之深也?”庄怒,叱曰:“而不知我为天子命吏耶,意欲何为?”

  壮士亦怒,嗤之以鼻,曰:“某,细民也,乃不知若惯以天子吓人。”庄目左右捽之,壮士拂以袖,皆纵横僵仆,径取其箱,擘以手,立裂之,出印,顾庄曰:“恕汝初来,未有差误。不然,当摘以去,便当如何?”庄所率护勇数十人皆相望,莫敢前。壮士印讫,踏波如平地,徒步去。庄大骇,命转棹以归,舟子告舵坏矣。盖顷间已折也,乃急命修理。明日始行,还苏,阴令人以年貌访之,咸不知所由来。

  月余,川沙厅以公文至,言奉檄免东偏渚地钱粮,今已如命。川沙者,其东边前病海啸,民流离者甚多,令请免征,庄恶亏国课,竟不许。既而公文忽下,疑之,故以报,不意果伪。庄甚怒,然印已钤,无如何也,乃求能捕之者。或以魏荐,庄性严厉,任事者不称职辄获罪,众皆为魏危。魏年少气盛,率然往。庄召之,语以故,且曰:“当于盗窟求之。”魏率尔应曰:“此种行径,必非盗也,于盗窟必不得,当于村野间求之耳。”

  庄左右争目魏,令无辨,辨者,大人且怒。魏佯不觉,又曰:“为此者必川沙人,彼目击邻里之灾难,故以是为救济之计。大人诚能因其伪而奖之,嘉许其胆识,庶彼将闻风而来,得之始较易耳。”庄曰:“言似有理,且为我访之。”魏乃芒蹻行縢草冠饰为乡人者,四出侦察。得卜者一书,乃南行渡钱塘,入括苍,遇黄冠之道者,以书投之,肃立听命。道者发书,谓魏曰:“汝所物色者,年貌形容固若是耶?”曰:“是也。”曰:“此吾弟子,汝欲得之,盍从我来。”乃携手从石壁上行,俯视万仞,风声飒飒然从足下起,魏甚惧。

  天向晚,雾霭蒸山谷,不见手足,赖道者提携得不堕。久之,至一境,山四环若城,中豁然平坦,可百数十里,鸡犬民居甚众。道者引之至一室令居之,曰:“吾徒已出矣,汝安心,勿他往,须三日后始来。汝在此待之。”道者遂去。魏心疑,夜不成寐,起,秉烛视室中,四壁排列者皆书籍也。抽数册览之,皆不解。翻阅久之,得一册,皆言马之形体情性及其声音刍秣者,魏本好骑,观之有会心。已而天明,道者排户入,魏方把卷,道者见之,微哂曰:“公门中人,乃如书呆子秉烛达旦耶?”

  魏言诸皆不识,独此略有领解耳。道者就而取视之,曰:“此书汝尚可看。”因试举书中旨趣以问,魏答其二三,因为魏讲解。如是者又一日,道者忽偕一人入户,视其形貌如庄所言,即以书授魏,并令其人从魏往。魏不识途径,其人挟持之,翘足耸身,自绝壁下,遂至大道。魏谂其有绝技,途中辄礼下之,其人则谈笑如无事者。至省,庄见之,果然,命絷而讯之,一一皆承。

  时同时有大案数起,试以诘之,其人亦立承,于是刑有日矣。魏念道者畴昔之谊,具酒食饷之,语且泣。其人笑曰:“吾将解脱矣,不我贺而泣,何为者?”魏疑他案非是,其人笑曰:“奴辈不能获真盗,徒枉平民,我独承之,不干净了当耶?且我即抵罪,盗乌能脱我手者?”魏叹息去。其人竟斩首,魏遂以都司保用,然叹咤不已。

  逾年,有客来访,则曩时人也,云师命来索书者,魏疑其鬼也。其人大笑曰:“皮相者,前谓我川沙人,今复谓我真死耶?畴昔之夜,我执得巨盗,摄以自代而脱去。行刑者不知,不谓子亦不知也。”出书与之,询师所在,不答,掉头去。魏自是以马术冠江南,久益与马狎熟,至以马鸣定狼山总戎之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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