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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讽类二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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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势利 龙游有章炳文者,家小唐,席遗荫,有负郭之田数十亩,衣租食税,差免于冻馁。尝习帖括,得青一衿,以舅氏唐恭甫之力,为夤缘于某保案,得为江苏候补同知。于是以官自居,出入里闬不步行,必以舆。已而其母以其齿逾冠,欲为之议婚,则曰:“儿今已官矣,王侯将相之女,虽不可得,必于仕宦之家求之。儿为母计,母亦受五品之封,称太宜人,为命妇矣,亦未可妄自菲薄,与田舍妪作姻娅也。”母颔之。于是有以执柯之说进者,皆以时尚未至答之,盖皆非宦裔也。 会邻村有姜叔铭者,以需次鄂省之通判,移疾归,有女曰兰珍,年二十五矣,尝三字人而夫辄前卒,故未嫁也。其三夫皆学贾。兰珍以从宦武昌,习见叔铭之所与往来者,有晶顶挂之少年,辄羡之,三字而三贾,恒郁郁。叔铭亦以其齿长须嫁也,欲婿炳文,一日,示意于兰珍。兰珍曰:“信斯人也,既官矣,则必有厚福,儿之终身有托矣。”叔铭遂字之。阳湖杨赤玉主政瑜统闻之而言曰:“兰珍谓官有厚福,盖言其势之利也。”兰珍乎,其世之真知势利者乎? ◎邹月舫娶妇 中流社会以上之妇女,饱食暖衣,无所事事,烹饪缝纫之事皆不习,常日酣嬉,或且日以欢剧饮博为事,间有一二稍知自好者,亦惟吟弄风月,一弄柔翰而已。有邹月舫者,浙人,好饮啖,新学界之高才生也。恒以我国妇女之不学无术未能自立为憾,尝曰:“吾宁终身为鳏夫,不愿以冥顽无知者作俪也。” 宣统己酉春三月,月舫游于沪,其友潘少侯以某女校之优等生美而才,为之作伐。月舫有允意,继而闻其所习为文科,其校且无家政学,则曰:“是徒尚美术而不切实用,今何时也,岂犹以为鼓吹承平之陈设品耶?”乃却之。 已而文定沈氏女之名秀珍者,则其父为庖人。父名通保,闽人,沪之名庖也。秀珍乃亦习烹饪,且美而艳。盖月舫饮于酒楼,从佣保周中发知之,遂丐中发为之媒。通保以月舫为学生也,允之,逾月而娶。林沪生询之曰:“君何降志辱身而娶庖人女乎?” 月舫曰:“尔何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吾妇既能主中馈矣,而又非石女,(女子之不通人道者为石女,亦作石妇,《太玄经》“廓无了室石妇”,注:求室而得石妇,无复嗣续之道。)则吾日夕之乐当何如。彼虽不知书,又何责焉。” ◎以女萎祝女寿 自欧美之学说输入,言平等,言自由,而女权之说大昌。然以未尝学问不知法律之故,遂至放辟邪侈,无所不为,而为通人所诟病。上海有女棍施玉娥者,居法租界,年已三十,宣统己酉秋九月,为其设帨之辰,大启筵宴。玉娥,固上海之女擦白党也。(以非法之举动、恐吓之手段引诱男子骗取财物者,为擦白党。)裙屐少年之无赖者争昵之,届期咸往称祝,有馈花以将贺者,效西俗也。严梅生者,尝肄业某校,亦与之相识,欲赠一特异之花,苦无之,乃质于其师金奇中。奇中曰:“吾亦不知有特异之花也,无已,其草木之花乎?” 梅生曰:“何草也?”奇中曰:“是可以女萎贻之。女萎为多年生之蔓草,野生,叶为复叶,其小叶有缺刻,至夏日,开花于茎端,小而色白,知之者鲜,非特异乎?” 时吴县赵兆圻文学达观适在旁,俟梅生出,而询奇中曰:“植物中地衣类之女萝,蔓草中之女青,常绿小灌木中之女贞,不可择一以为赠品乎,何必女萎?” 奇中曰:“君不知耶!今之昌言女权者,大抵不知莪务之为何而惟权利之是争也,顽冥野蛮,至于斯极。吾实深恶而痛嫉之,方将冀其如草之至秋日萎也,犹岂望其绵延长寿而流传谬种乎?故不祝之而惟诅之耳。” ◎大人非小人 大人为有德者之称。《易》“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孟子》“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以此准之,大人,即君子也,亦为有位者之称。《孟子》“说大人,则藐之”。至于小人,则谓细民也。《孟子》“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亦谓不肖之人,《论语》“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有位者之得称大人者伙矣,而为流俗之所最崇拜最歆羡者,则为候补道,以其官秩较尊,而又可以捐纳得之,为人人所可希望者也。候补道既到省,各项差事,不论立法、司法、行政,皆得派充。今日立法,明日司法,又明日则行政,且有以同时而兼数事,若无所不能者,故俗有“道有万能”之说。高晴川曰:“是即君子也,大人而非小人也,名实固相副也。” ◎革面之革命 晚近以来,自日本输入革命之说,有主种族革命者,有主政治革命者。然革命二字,我国古籍早已见之。《易》之言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第与今日革命之解异。盖古谓天子受命于天,故王者易姓曰革命,言天命既改也,而与种族、政治皆无关系。 金奇中见革命之未从根本解决也,乃曰:“革命宜先革心,此之革命,虽非小人之行事而为君子之豹变也。然舍本求末,则亦革面而已矣。”(《易》有“君子豹变,小人革面”二句。)又尝语其友之从事革命者曰:“诸君行事,亦尝通盘寿画而计出万全乎?所可虑者,画虎不成反类犬耳。戒之戒之,慎毋为革命先进之法美人所窃笑也。” ◎女为女男为男 女子所贵,须合自己之身分。盖天地有阴阳,四时有寒暖,世界之事,要皆有相对之二者而运行之,远心力之所在,必有求心力随之,正电之所发,必有负电应之,波斯宗教谓天地以善恶二神而成者,即以此也。至社会之进步,常赖正负两势力运行之者,历史所示,又彰彰在人耳目者矣。 人类有男女之分,则男子须刚毅勇廉,不愧为男,女子须幽娴贞静,不愧为女。不然,女子一旦模仿男性,自恃其刚,则必为男子所弃,社会所不容矣。其结果也,纵令终朝奔走,盛唱女权,而终之目的不达,转使势力益缩,局促一生而已。 是以观于旧式女子,其恃己甚巧,乃有非今人所能及者。持幽娴贞静之德,内处家庭,外应社会,不必烦怒苦恼,而社会欢迎之,男子爱好之,凡今之新式女子所日夕希望而不能得者,彼乃不费一语,自然得之,而社会内部,郁然积为势力焉,此其巧也。即论今日,旧式女子之女杰,多于新式女子者,亦以此也。 试观凡能忍耐艰难,勤持家政,以坚苦卓绝之行,使良人无后顾之忧,子女得教育之效者,无一非旧式女子。由此观之,则真正不愧为女子之人,反宜于旧式中求之,而新式者不足以语此也。 ◎男子似女子 世界物理,有至奇者,如人类,四肢发达,则肋骨退化,试以人肋较兽肋,其不逮也远矣。男女之间,亦有同此理者。晚近女子,大言大奔,事男子之事,言男子之言,然男子则学妇人,渐成柔弱,驯至成为不敢言不敢行之懦夫。近日男子之所以无志无行,令人见之可耻者,实女子过于大方使之也。若女子为女子,男子为男子,则社会健全矣。 ◎财色 财色为人之所嗜,非具有出世想者,孰能舍之?何晴峰尤好色,苟有所见,辄目逆而送之,曾不旁瞬。其友徐伯英尝骂其为意淫。晴峰曰:“此吾审美观念之所表示也。且教育必以美感完成之,乌得而诮我?” 一日,入英得暇访晴峰,则已出矣,辗转觅之,始得之于妓寮,则方左拥右抱,意甚得也。见伯英询何事,伯英曰:“欲邀君为摴蒲戏耳。”晴峰大喜,亟从之出,及暮而散,则博进(博胜所进之款也。)且累千,自是乃日嬲伯英,与共博,不作治游矣。伯英语之曰:“人之恒言曰财色,吾观于君,而乃知财之所以先于色也。” ◎贪吝 吴中有九花娘者,妓也,以淫得此称,实为李莲仙。齿长矣,望之如十七八好女郎,固鸡皮三少之夏姬也;而犹夕狎数男,不厌不倦,则又如武则天。其与庆雨轩尤昵。雨轩善容成术,能昔昔御女,久亦畏之而退避三舍矣。 金奇中讶而询之,则曰:“吾为莲仙所嬲,每就宿,恒彻夜弗休,再接再厉,锐不可当,一宵之中,吾弃甲曳兵者数,而莲仙曾无涓滴之报,盖贪且吝者也。”奇中曰:“贪吝为人之恒性,宜莲仙之若此也。” ◎造弊厂 南北有造币厂,一设于江宁,一设于天津,俗所称银元局者是也。总办其事者,岁获数十万金,员司工匠,亦皆有所沾溉,最少者,亦可得数百金,凡此,皆窟穴于弊,以弊为利者也。 钱塘徐振飞文学新六曰:“是可名为造弊厂矣。”其表弟吴县赵兆圻文学达观曰:“我国地大物博,造弊者岂独此机关已耶?” ◎要钱要命 保险,防意外之危险而预保之也。以保险为营业者,谓之保险公司。欲保险者,与公司立约,交纳相当之保费,由公司书立保险书,遇险时,则由公司赔偿其损害。生命保险,其一也,俗谓之曰人寿保险,欧美人之业此于吾国者甚多。保之者有年限,岁纳若干,为数甚巨,遇有不测,亦可有巨大之收入。 投保者以达官贵人为最多,盖岁入不赀,非宦囊丰厚,力有不及,或且以触犯刑章,至有生命之危险,则公司必为设法保全之。山阴王子次茂才洪林曰:“佣保之力作,祁寒暑雨不稍避,盖要钱不要命也。今观官吏之热心于生命之保险,乃始知其要钱而又要命矣。” ◎多手多腿 世有“文官多只手,武官多只腿”之说,盖言文官要钱,武官怕死也。文官要钱之方法,或以鬻卖差缺而得之,或以枉法受贿而得之。盖司法、行政混合之时代,其为术正多,如取如携,故必多一手而始有济也。武官视之,瞠乎后矣,俸糈既不及文官之厚,而又不握财权,故求利之心为较轻,而怕死之心则较重。虽文官亦有致死之道,而武官则遇有战事辄易致命,临阵而脱逃者,往往而有,欲疾趋以求活,自必多一腿而后可。此文官之所以多手,武官之所以多腿也。 晚近以来,则文官有多手而又多腿者,武官有多腿而又多手者,宦海之中,固时有所闻也。文官于鬻卖差缺、枉法受贿而外,于应解国库之款,所售官物之资,靡不侵吞入己,时机一至,夤夜卷逃而至天津、青岛、上海、香港寄顿于外国银行矣。其所得,往往有多至数百万者,此所以既多手而又多腿也。 武官不论汉、满,但须统防营,练新军,则于兵勇之饷,或截旷,或克扣,所得已属不赀,而军械、服装、粮食之采办,移营、出征、奖恤之开支,冒滥尤甚,实为大宗。一旦风鹤有警,即挟其所获,星夜逃逸,与文官同,多至数百万者,亦所在有之,此所以既多腿而又多手也。至是而胼手胝足者流,则惟相率避道,委身于沟壑而已矣。 ◎漏税 彭子敏尝客香港,其生平无他嗜,惟嗜治游,嗜读书,于赫胥黎之《天演论》朝夕浏览,不厌不倦也。金奇中尝访之,入其室,见一切用物,几无一非舶来品,乃以保存国粹为请,语之曰:“是漏税也。今国力日匮,财一往而不复,果尽人如君者,民生之憔悴益甚矣,乌乎可!” 子敏曰:“君亦知物竞天择优胜劣败之学说乎?奇中不服,与之辩难,子敏厌其烦,强之偕出。过西人妓馆,奇中欲一游,子敏不可,逡巡入妓寮,则粤中之老举也,语奇中曰:“此岂亦漏税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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