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笔记杂录 > 清稗类钞 | 上页 下页 |
隐逸类2 |
|
◎柴绍炳不应举 柴绍炳入国朝,居南屏山,贫甚,屏绝馈饟,卖药自给。其为学,于象纬、律历、舆地、礼制、农田、水利、兵戎、赋役莫不研究。康熙己酉,敕举山林隐逸之士,浙抚范忠贞公亲诣之,请以应诏,固辞。 ◎李二曲隐居读书 李二曲名容,起自田畯,尝一就科举,遂隐居读书,以理学倡导关中,修明横渠,蓝田之教,当时与孙夏峰,黄梨洲为三大儒。远近皆重其学行,称二曲先生。父信吾,从明监纪孙兆禄死贼难。家甚贫,母子相依,或一日不再食,或连日不举火。布踵门求见者,力辞不得,则一见之,终不报谒;再至,不复见。有馈遗者,虽十反,亦不受。母卒三年后,徒步之襄城,徧觅父遗蜕,不得。画夜哭不绝。知县张允中闻之,为立信吾祠,且造冢于故战场以慰其心。乃负其冢土归,告于母墓,更持服,如初丧。陕督鄂善以隐逸荐,自称废疾,长卧不起。 庚熙戊午,部臣以海内真儒荐,继之词科征,独得昌明绝学之目,必欲致之,固称疾笃。舁其牀,至行省,遂绝粒,水浆不入口者六日。大吏犹欲强之,拔刀自刺,乃得予假治疾。自谓不幸有此名,乃学道不醇,洗心不密,不能自晦所致。其后荆篚反锁,不复与人接。已而圣祖西巡,欲见之,令陕督传旨,辞以废疾不至,特赐“关中大儒”四字宠之。 ◎应潜斋却征 仁和应潜斋,名撝谦,既入国朝,遂弃诸生服。庚熙戊午,阁学李天馥、项景襄以博学鸿儒荐,潜斋轝床以告有司曰:“某非敢却聘,实病不能行耳。”或举泰山孙明复尝从石介请以成丞相之贤,谓不必果于却荐。潜斋曰:“我不能以我之不可,学明复之可。”乃免征。范承谟抚浙,又欲荐之,遂称废疾。海宁州牧许酉山请主讲席,造庐者再,不见,既而曰:“是非君子中庸之道也。”扁舟报谒。酉山大喜曰:“应先生其许我乎?” 潜斋逡巡寺曰:“使君学道,但从事于爱人足矣,彼口说者适足以长客气耳。”酉山嘿然不怡。既出,潜斋解维疾行,曰:“使君好事,必有束帛之将拒之且益其愠,受之则非所安也。”化杭州太守嵇宗孟数式庐,欲有所赠,嗫嚅未果,及见所作《旡闷先生传》,乃不敢言。后以志局请,辞之,则请下榻郡斋数日以请益,然但一报谒而已。 同里姜御史图南视鹾返,于故旧皆有馈,尝再致潜斋,不受。偶遇诸途,方盛暑,则衣木棉衣,蕉萃踯躅。图南归,贻越葛二端,曰:“雅知先生不受人丝粟,然是戋戋者,非自盗泉来也。”辄又谢曰:“笥尚有絺绤,昨偶感寒,欲其汗耳。”竟还之。 平日坐卧小楼,一几一榻,书册外无长物。弟子甚多,乃以楼上楼下为差,如马融例。里中一少年使酒,忽叩门,求听讲,许之,居三日,不胜其苦,去使酒如故。偶醉,持刀欲击人,汹汹莫能阻。忽有人曰:“应先生来!”少年顿失魄,投刀垂手,汗浃背。潜斋抚之曰:“一朝之忿,何至此?盍归乎!”乃俯首谢过去。 ◎一壶先生踪迹无定 一壶先生者,不知其姓名,亦不知何许人,盖明之遗老,雪庵和尚、补锅匠之流亚也。衣破衣,戴角巾,佯狂自放。常往来登、莱闲,爱劳山之胜,居数载,去,久之复来,莫可得而迹也。好饮酒,每行,以酒一壶自随,人称之曰一壶先生。知之者饮以酒,即留宿其家。闲一读书,辄郁歔流涕而罢,不能竟读也。与即墨黄生、莱阳李生善。两生知其非常人,皆敬事之,或就先生宿,或延先生主其家。然先生对两生,皆瞠目无语,辄曰:“行酒来,余为生痛饮。”两生度其胸中有不平之思而外自放于,酒尝从容叩之,不答。 一日,李生策蹇山行,望见桃花数十株,盛开临深溪,一人独坐树下,心异之,曰:“其一壶先生乎?”比至,果先生也。方提壶下蹇,与共饮醉别去。其踪迹既无定,或留久之,乃去,去不知所之,已而又来。康熙壬戌,去即墨久矣,忽又来,居僧舍,视其容貌蕉萃,神气惝恍,异前时。问其所自来,不答,每夜半,即放声哭,哭竟夜。阅数日,自经死。 ◎纪伯紫为钟山遗老 纪映钟字伯紫,一字檗子,号戆叟,上元人,自称钟山遗老,与方文林古度齐名。白发当歌,红牙听曲,说青溪旧事,娓娓倦。 一日,与大梁周在浚雪客、枫江徐釚电发痛饮燕市城西,有绝句云:“风雅松陵胜昔时,力裁伪体出偏师。徐郎本事从珍重,始信无情未是诗。” 谓电发所辑《续本事诗》也。徐亦和云:“人物南朝赌酒时,过江仆射是吾师。犹余戆叟风流在,怅绝青溪数首诗。” ◎钱近仁隐于补履 苏州虎丘有钱补履墓。其人名近仁,以补履为业,嗜读书,通知古今事。吴中士大夫称为补履先生,汪稼门廉使树墓碣以表之。 ◎洞庭丐者为隐君子 吴中洞庭山有丐者,隐君子也,貌似狂易。汪钝翁记其数绝句云:“不信乾坤大,超然世莫群。口吐三峡水,脚踏万方云。有形皆是假,无象孰为真、悟到无生地,梅花满四邻。” ◎林茂之墨守 林茂之穷老金陵,《冬夜》诗云:“老来贫困实堪嗟,寒气偏归我一家。无被夜眠牵破絮,浑如孙鹤入芦花。”夏日又无帷帐,或遗之,则以易米。施愚山曰:“夏无帷,病于寒无衣,君能守之,当为作注。”处士笑曰:“当守之以虎。”客皆绝倒。” 后愚山自豫章寄一纻帐,书绝句云:“北牕高卧岂知贫,料理偏愁白发人。纻帐亲题林处士,草堂长伴百年身。”并属同志者各题一幅,曰:“不问知为林处士物,即谓之墨守可也。”时茂之年八十三,犹老健如五六十许人。 ◎朱竹垞以七品官归隐 秀水朱竹垞检讨休官后,著书自娱,收藏日富。长洲韩文懿公菼尝语门人张大受曰:“吾贵为尚书,何如秀水朱十。以七品官归田,饭疏饮水,多读万卷书也。” ◎三风太守归隐 歙县吴绮字园次,迁居江都,以部郎出知湖州府。有清操,不畏强御,时人目之为三风太守,谓其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也。解组归隐,有园一区,荒秽不治。凡索文与诗者,多以花木竹石为润笔费,不数月而成林,因名之曰种字林,日读书宴客其中。 ◎豸青山人夫妇偕隐 李锴字铁君,号豸青山人。隶汉军,本勋臣后,当得官,不就。其妇翁为太傅索额图。索当枋用时,声势隆赫,山人远避之,尽以先世产业属二昆,偕其妇隐于盘山,买田豸峰下,构草舍,杂山甿以耕。 其尤贫者,授之田而无所取。蔬材果实,与众共之。贤声远闻。嗜茗饮,遇山谷幽邃处,辄埽叶煮泉,竟日忘返。见者曰:“此李山人茶烟也。” ◎逆旅主人乃隐君子 陈恪勤之被逮入都也,除夕,市米潞河。主人问客何来,曰:“陈太守。”“是湘潭陈公邪?”曰:“然。”曰:“是廉吏,安用钱为?”反其值,问寓何所。次日,门外车槛槛,馈米十石,书一函“称天子必再用公,公宜以一节终始,毋失天下望。”纸尾不署姓名。问担夫,曰:“其人姓魏。”访之,则闭户他出矣,盖隐君子也。 ◎徐康侯结庐小和山 钱塘徐康侯茂才浩,沈静寡欲。康熙中,以治书入郡庠,一试秋闱,不售,即弃去,为疆吏记室。未半月,厌官廨之嚣,留书别居停。居停赆其行,却之,襥被归。结庐小和山,自号和峰子,与金冬心、盛啸崖唱和自遣。邑令闻其名,造庐请谒,穴墙遁。 ◎梅岩真逸所遇之叟 梅岩真逸,不详其姓名里居。年二十,学仙,历晋、豫、燕、赵,遇林下耆老状貌瑰异者,必从之游,反复穷叩,稍有所得,即订为兄弟。尝由京师过热河,僦居废寺,年五十余矣。一日,经木厂,见一老叟颀身玉立,须髯如猬,心异之,叩其姓字,曰:“姓李,名君灿,字君灿。” 问其年,曰:“猝不能记,但记生于明初。曾从宋金华先生受《春秋》学,由雁宕移居西湖颇久,至康熙时,始迁此地。”梅岩惊骇,揖而言曰:“叟倘得暇一痛饮乎?”叟曰:“可。”遂共入酒肆。从容问养生术,叟曰:“爱惜精气神而已,无他术也。” 既又询知叟家相距不远,酒后送叟归。入山数折,涧水如玉,桃花盛开。入门,则三五童子拱立以竢。问童子为谁,曰:“十六代孙也。”言已,导梅岩入寝室。窗间花草数缾,案上焚木旃檀,日夕不断,书卷惟《道德经》,《内经》,《大学》,《中庸》数种而已。梅岩曰:“闻叟为金华弟子,金华手迹尚有存乎?”叟发笈出示,则手札数首,古色烂然,嗟赏久之。既而复请却老方,叟曰:“但默体案上书,求之在己可耳。” 后梅岩游吴门,止于南熏楼,与一道人谈及彭祖张三丰事,心怦怦欲动。道人别去,则默念此说果否,安得重访李叟为印证之。忽报楼外有老人相候,延入,即李叟也。询以何事来,曰:“知君惑于道人之说,颇念鄙人,故来一谈耳。”梅岩即请曰:“道人之说,是耶非耶?”叟曰:“真人应世,元出无心,若以有心求之,失之远矣。”于是市酒共饮,乐甚。 明日叟归,梅岩欲与之俱,叟曰:“珂乡某君与子同志,某岁有急,子当拯之。他日同访吾家,未晚也。”别后, 梅岩以某岁济某之急,如叟言。 ◎厉樊榭隐而不仕 厉樊榭以孝廉需次县令,将入京候铨,道经天津。查莲坡留之于水西庄,觞咏数月,同撰周密《绝妙好词》笺,遂不就选而归。扬州马秋玉兄弟延为上客,后遂隐而不仕。 ◎方子云索居屏迹 歙县方正澍字子云,忘情仕进,乐志衡门,古之贾浪仙、罗昭谏一流人。诗工体物,与袁子才同寓金陵,激扬风雅,诗坛采长,照耀江东。子云赁屋长干,索居屏迹,于时词客,罕有颉昂。故袁有《论诗绝句》云:“金陵从古诗人少,近有南园与古渔。更有闭门工索叱,无人解扣子云居。”子云著有《伴香阁诗》。 南园为江都何士容,古渔为上元陈毅也。陈诗矫健,何诗清婉。古渔当尹文端督两江时,欲延为钟山书院诸生说诗,古渔呈诗,有“饿夫为将一军惊”句,议遂寝。 ◎诸琴溪为青浦隐君子 青浦诸琴溪,隐君子也。捐馆之三日,邑宰孙溥致赙仪,且往吊。诸与孙素未谋面,又巷不容车,家人力辞之。孙曰:“我敬其品,重其学。曩之不来,未敢以尘俗相溷耳,今当一奠,以展向往之诚。”遂却舆盖,徒步入门,而向灵帷瞻拜焉。 ◎图鞳布筑墓宇傍 学士图鞳布,满洲人,官至侍读学士。貌清臞,中岁即以疾告而隐。筑室西郊外里,竹篱茅檐,轩窗精洁,院中迭石为山,奇峰崒嵂,径迂折,饶清趣。后圃莳花种蔬,亲灌溉。 春秋佳日,偕宗丞曹学闵遍览西郊兰若,又尝风雪中共策蹇访潭柘、戒坛诸胜。短裘笠帽,望之如神仙中人。好吟咏,有靖节、放翁之风。筑墓宇傍,病剧时,告妻孥曰:“不必舁入城中,死即埋我于此。”言讫,端坐而逝。夫人从其志。 ◎何春巢隐居爱梅 钱塘何春巢名琪,嘉庆时人。隐居不仕,雅好花竹。尤爱梅,其庭院中,凡梅之种种色色几备。 尝倩人写一小影,箬笠短衣,席地坐,旁置梅花一担,自题云:“卖花叟,担花走。卖得铜钱复沽酒,花儿卖罢担儿丢,卖赋还如卖花否?卖花叟,担花走。” |
梦远书城(guxuo.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