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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民考


  迈里古思、字善卿,西夏人,侨居松江。家贫,授徒以养母。性至孝,然落落不羁。善谐谑,名人士多与之游。至正甲午,进士及第,授绍兴路录事司达鲁花赤。比视篆,天下云扰,所在悉痼瘵。君抚字周至,民爱之如父母。乙未秋,杭破。遄即克复。浙省左丞杨完者,以本部苗将持露布至,统洞蛮甚众,意实觇视虚实,又将流毒于我民也,纵虐瓷暴,民皆束手,惴惴不敢与争。故劫府架阁照磨陈修家,妻妾几被污。君激怒填膺,指挥吏兵收之。郡民欢呼从事,苗遂尽死。后完者闻越民结义且固,终不敢调兵渡浙江。

  方集庆陷时,江南行台官流避抵庆元,奉旨置治所于越。遂檄君总统义民护城池。君更募得勇悍者二千余人,以“果毅”二字为号,曰“果毅军”,练习武事,分拨守要害。乃日与常所往来者,击鲜饫猩,酣咏叫啸,以为娱乐。虽户外上官坌至,不少延纳。永康寇起,据有县境。君收复,朝廷旌其功。除江南浙西道廉访司知事。

  未上,又除江东建康道经历。浙省丞相塔失帖木儿,便宜除行枢密院判官。君即自署诸参谋为幕官,曰经历,曰都事者,不可枚举。时御史大夫拜住哥,任情祸吏为爪牙,又自统军三千,曰“台军”,纪律不严,民横被扰害,有诉于君。君辄抑之。众军皆怨怒。然拜委琐龌龊,惟以钩距致财为务。君不礼之。或以谏君曰:“吾知上有君,下有民耳,安问其他?”拜闻,颇衔之。

  遂与台军元帅列占、永安张某、万户阎塔思不花、王哈剌帖木儿等谋杀之。未得间,戊戌十月廿二日,首事,出兵逾曹娥江,与平章方国珍部下万后冯某斗。既不利,驻军东关,单骑驰归。拜意决矣。廿三日迟明,召君私第议事。入至中门,左右以铁槌挝杀之。初甚秘,守阍军自相谓:“无已杀总督官,我辈幸也。”

  民始有闻之者,走白君部将浙东佥元帅黄中。诸参谋闻变,奔避不顾,至有坠城以出行四五十里者。初夜二鼓,中提军入城,屯戒珠山,拜未及知。中卧病,方饮药,得少汗,尚昏溃困顿。左右扶翼,擐甲上马,遇台军于江桥,斗十数合。破阵陷坚,身当矢石。郡民老幼皆号泣曰:“杀我总督官,我尚何生为!”壮者助中军殊死战,台军一败涂地。

  屠其二营,入拜家,姬侍奴隶死者相枕藉,一女为队官陈某所掠,举君尸,无元。大索三日,得于溺池中。拜与二子匿梵宇幽隐处,民搜见之,齐唾其面,且骂曰:“瞎贼!我总督官何罪,而令致于此耶?”不自杀,执以归中,冀中杀之。中解其缚,率诸军罗拜之,曰:“总督官忠肝义胆,照映天地,人神所共知,公信任奸邪,使国家之柱石陨于无辜。我之复仇,明大义也,杀我主将者,既已斩之。公幸毋罪。”拜执中以泣曰:“我之罪尚何言?尚何言?”继而军民为君持服为位以祭私。谥曰“越民考”。

  越六日。拜自劾,纳印绶去。其印是夜遗失。中以白金百两购得于一卒以还行台者。君未死先三日。有星大如杯碗,红洮烛天,坠镇粤门,化为石。及君出师,识者已卜君之有死兆矣。至是,果验云。南村野史曰:兵,凶器也。战,逆德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故吾夫子必以临事而惧,好谋而成。答子路行三军之问,夫迈里古思受任之初,殊有古贤县令之风。一握兵柄,志满意得,酣觞废事,轻谋首乱,不旋踵而身首异处,盖亦平昔越己之过有以酿成此祸与?微中,则老母稚子亦皆几上之肉耳!原其忠君爱民之心。欣然与日星相昭明者,则无可议也。拜住为国大臣,坐镇四省,百官庶司,孰不听令?迈之不奉台檄,擅兴师旅,明问其罪,黜之可也,斩之可也,而乃阴结小丑,作为此态,是盗杀之,非公论矣。民心之所以不服,良以是也。噫!享有尊爵重禄,而当国步艰难之日,既不思涓埃补报之道,又不责自己贪饕之非,反以谋害忠良为先务,谓之无罪,得乎?故其妻妾子女遭罹戮辱,实自取之,尚复可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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