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辍耕录·序

序

　　余友天台陶君九成，避兵三吴间，有田一廛，家于松南，作劳之暇，每以笔墨自随。时时辍耕休于树阴，抱膝而啸，鼓腹而歌，遇事肯綮，摘叶书之，贮一破盎，去则埋于树根，人莫测焉。如是者十载，遂累盎至十数。一日，尽发其藏，俾门人小子萃而录之，得凡若干条，合三十卷，题曰《南村辍耕录》。上兼六经百氏之旨，下极稗官小史之谈；昔之所未考，今之所闻，其采摭之博，侈于白贴；研核之精，拟於洪笔。论议抑扬，有伤今慨古之思；铺张盛美，为忠臣孝子之劝。文章制度，水辨而明，拟假似根据，可览而悉。盖唐宋以来，专门史学之所未让，虽周室之藏，郯子之对，有不待环辙而后知，又岂抵掌谈笑以求贤于优孟者哉！

　　九成名宗仪，少工举子业，晚乃弃去，阖户著书。此其一云。

　　至正丙午夏六月，江阴孙作大雅序

　　【注】

　　①至正丙午，即元顺帝至正二十六年，公元1366年。这一年，陶宗仪38岁，孙作27岁。朱元璋称吴王第三年，其后两年朱元璋称帝，即洪武元年。

　　②孙作（1340～1424），字大雅，一字次知，号东家子，江苏江阴人，官至国子司业。著有《东家子》、《沧螺集》（宋濂序，又称《东家子传》）。

　　③此序大大有名，于是也有了“积叶成书”或“积叶成章”的典故。但树叶书写和储存，可行性都不大。有人认为，此处“叶”当是指“页”，那么又怎么理解“摘叶”呢？联系上下文，指树叶是无疑的。而且“贮一破盎，去则埋于树根”，您把它装在破罐里，还埋在潮湿的地下，是嫌它烂得不快？当时正逢乱世，把自己的书稿，用油纸包好，装在瓦罐里，埋在地下（若是俺家，埋在后山的茴窖里），这恐怕还是有的。在文人眼里，这东西自比金银财宝更贵重。孙大师这样写，自然是为了跟更动听一些，事实证明，他这个作文很成功。这让我想起沈从文，在《从文自传》等书里，多次写到下河游泳的情节，但据他太太张兆和、表侄黄永玉说，他其实是不会游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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