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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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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宣王与魏惠王会田于郊。魏王曰:“亦有宝乎?”齐王曰:“无有。”魏王曰:“若寡人之小国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无宝乎?”齐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之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泗水上有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盼子者、使之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臣有黔夫者,使之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从而归之者十千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之备盗贼,而道不拾遗。吾将以照千里之外,岂特十二乘哉!”魏王惭,不怿而去。诗曰:“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东海有勇士曰菑丘欣,以勇猛闻于天下。遇神渊曰饮马,其仆曰:“饮马于此者,马必死。”曰:“以欣之言饮之。”其马果沈。菑丘欣去朝服,拔剑而入,三日三夜,杀三蛟一龙而出,雷神随而击之,十日十夜,眇其左目。要离闻之,往见之,曰:“欣在乎?”曰:“送有丧者。”往见欣于墓,曰:“闻雷神击子,十日十夜,眇子左目。夫天怨不全日,人怨不旋踵。至今弗报,何也?”叱而去,墓上振愤者,不可胜数。要离归,谓门人曰:“菑丘欣、天下之勇士也。今日、我辱之人中,是其必来攻我。暮无闭门,寝无闭户。”菑丘欣果夜来,拔剑住要离颈曰:“子有死罪三:辱我以人中,死罪一也;暮不闭门,死罪二也;寝不闭户,死罪三也。”要离曰:“子待我一言:子有三不肖,昏暮来谒,不肖一也;拔剑不刺,不肖二也;刃先辞后,不肖三也。能杀我者、是毒药之死耳。”菑丘欣引剑而去,曰:“嘻!所不若者,天下惟此子尔!”传曰:“公子目夷以辞得国,今要离以辞得身。言不可不文,犹若此乎!”诗曰:“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传曰:齐使使献鸿于楚,鸿渴,使者道饮,鸿玃笞溃失。使者遂之楚,曰:“齐使者献鸿,鸿渴,道饮,玃笞溃失。臣欲亡,为失两君之使不通;欲拔剑而死,人将以吾君贱士贵鸿也。玃笞在此,愿以污事。”楚王贤其言,辩其词,因留而赐之,终身以为上客。故使者必矜文辞,喻诚信,明气志,解结申屈,然后可使也。诗曰:“辞之怿矣。” 扁鹊过虢侯,世子暴病而死。扁鹊造宫,曰:“吾闻国中卒有壤土之事,得无有急乎?”曰:“世子暴病而死。”扁鹊曰:“入言郑医秦越人能治之。”庶子之好方者出应之,曰:“吾闻上古医者曰弟父,弟父之为医也,以莞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之,发十言耳,诸扶舆而来者,皆平复如故。子之方岂能若是乎?”扁鹊曰:“不能。”又曰:“吾闻中古之医者曰踰跗,踰跗之为医也,榒木为脑,芷草为躯,吹窍定脑,死者复生。子之方岂能若是乎?”扁鹊曰:“不能。”中庶子曰:“苟如子之方,譬如以管窥天,以锥刺地,所窥者大,所见者小,所刺者巨,所中者少,如子之方,岂足以变童子哉?”扁鹊曰:“不然。事故有昧投而中头,掩目而别白黑者。夫世子病,所谓尸蹶者,以为不然,试入诊,世子股阴当温,耳焦焦如有啼者声,若此者、皆可活也。”中庶子遂入诊世子,以病报,虢侯闻之,足跣而起,至门曰:“先生远辱,幸临寡人,先生幸而治之,则粪土之息,得蒙天地载长为人;先生弗治,则先犬马填壑矣。”言未卒,而涕泣沾襟。扁鹊入,砥针砺石,取三阳五输,为先轩之灶,八拭之阳,子同药,子明灸阳,子游按磨,子仪反神,子越扶形,于是世子复生。天下闻之,皆以扁鹊能起死人也。扁鹊曰:“吾不能起死人,直使夫当生者起。”死者犹可药,而况生者乎!悲夫!罢君之治,无可药而息也。诗曰:“不可救药。”言必亡而已矣。 楚丘先生披蓑带索,往见孟尝君。孟尝君曰:“先生老矣!春秋高矣!多遗忘矣!何以教文?”楚丘先生曰:“恶君谓我老!恶君谓我老!意者、将使我投石超距乎?追车赴马乎?逐麋鹿、搏豹虎乎?吾则死矣,何暇老哉!将使我深计远谋乎?定犹豫而决嫌疑乎?出正辞而当诸侯乎?吾乃始壮耳,何老之有!”孟尝君赧然,汗出至踵,曰:“文过矣!文过矣!”诗曰:“老夫灌灌。” 齐景公游于牛山之上,而北望齐,曰:“美哉国乎!郁郁泰山。使古无死者,则寡人将去此而何之?”俯而泣沾襟。国子高子曰:“然臣赖君之赐,疏食恶肉可得而食也,驽马柴车可得而乘也,且犹不欲死,况君乎!”俯泣。晏子曰:“乐哉!今日婴之游也。见怯君一,而谀臣二,使古而无死者,则太公至今犹存,吾君方今将被蓑苙而立乎畎亩之中,惟事之恤,何暇念死乎!”景公惭,而举觞自罚,因罚二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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