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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则 虎丘山贾清客联盟(5)


  清之道:‘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喉音开发之际,极不费力,晚生斗胆效劳!’刘公道:‘贾敬山曾相识否?’清之一边看冲蓭在那边写方甚忙,一边低声答道:‘敬山虽系识认,晚生们从来不便与他同坐。’刘公道:‘他人品差池,行止有甚不端么?’清之举手便把鼻子摸了一摸,手一做个势子还道:‘老爷所托他买的女子,也要留心查看要紧。’刘公也就把头点了一点。冲蓭将药方过来说了一遍。刘公平素极好男风,那几个要教唱小子就是刘公的龙阳君。清之看见刘公照管得紧,也就要图谋这馆。佯佯的对冲蓭道:‘晚生年纪不多,近来得了痿症,人道俱绝。’

  刘公信道这话是真,即就托他教那几个小子。一两日间,把这小馆就坐定了。一面就去寻着敬山要看女子,还要分他媒钱。敬山道:‘是我在刘老爷处荐你教曲。’也要分他束修。两个鬼吵闹了一场。次日齐到刘公船上坐了一回。早饭已毕,就同随了阊门外买些货物;专诸巷里买些玉器。两边面面相觑,背地里仍旧伸了几个指头。各人悄地讨了趁钱,各自心照去了。刘公抵暮赴席而回,坐着一只小船。敬山悄悄渡船赶上,见了刘公开口指道:‘今日小管家如何不带出门?若单留清之在船上,也要悄悄留心体访。若引诱坏了身子,那喉音再不得亮了。’

  刘公却是专心此道,极要吃醋的。自听了敬山这句话,就动了觉察的念头,只因他说阳道痿绝不去堤防。那日也是清之合当败露,当着刘公午睡,不听见小子唱响,悄地窥他。只见清之正当兴发,挺着那件海狗肾的东西相似,颇称雄猛,与小子干那勾当。却被刘公看见,即时唤出,将小子打了三十;把清之去了衣巾,一条草绳牵着脖子,只说偷盗银杯,发张名帖送在县里。血比监追,打得伶伶仃仃。直待把自己十五六岁青秀儿子送进宅内,方准问了刺徒,发配京口驿摆站去讫。

  敬山自从拔去眼中之钉,却也十分得意。凡有卖字画、骨董物件的,俱要抽头,先来与他说通,方成交易。就是讨书求分上的,一要与他后手,管家小费一网包罗。就有几个门生故旧走来,他也要插身奉陪,还要掉句歪文,读些破句,惹人笑得鼻塌嘴歪。那知福过灾生,苍苍之天,毒毒的偏要与此辈弄个花巧。不期敬山骤然骗了许多银两,不敢出手交与妻子,藏在床下一酒坛内。连日得意,夫妻、女儿三口多吃了几杯,一觉睡熟。却被一个偷儿挖落门臼,就是卧房厨灶。周围一摸,摸着床下两个酒瓮。一个满满盛的是米,一个半空不空,上面压着一块大砖,中间不知何物,一手摸下,拿着就走。将要出门,神堂前一个香炉跌在马桶上。响亮一声,床上夫妻两个一觉惊醒,将坛口一摸,大叫起来,贼已去得远了。正在喉急之际,刘公宅内催要两个丫头进去伏侍,急得敬山上天无路,人地无门。邻舍街方娓娓传说,前日丫头原是指空骗的,银子失去却是真的。那管家不容宽纵,一直扭到船上说知原故。刘公大怒,即刻发了名帖,送到府里追要丫头。敬山两只空拳,泥也捏不成团,如何措手?追出原契,却又着落保头一一代偿,仍说敬山拐带子女。身在监中,敲扑不过,也只得将自己亲女十二三岁,送到船内做了使女。也照顾清之一案,问了站徒,送到京口驿去。仍旧使他二人打个帮儿,在那南北马头送迎官长,也不枉老白赏靠着虎丘山得这一场结果。至今说起,留了一个笑声。”

  总评苏白赏佻达尖酸,虽属趣行,害同虺蜴,乃人自知之而自迷之。则虎丘乃虎穴矣,何足为名山重也。艾衲偏游海内名山大川,每每留诗刻记,咏叹其奇,何独于姑苏胜地,乃摘此一种不足揣摩之人?极意搜罗,恣口谐谑。凡白赏外一切陋习丑态、可笑可惊、可怜可鄙之形无不淋漓活现,如白赏诸入读之,不知何如切齿也。虽然,艾衲言外自有深意存乎其间。画鬼者令人生惧心,设阱者令人作避想。知之而不迷之,此辈人无处生活,则自返浮而朴,反伪为真。后之游虎丘者,别有高人逸士相与往还,雪月风花当更开一生面矣。

  虽日日游虎丘也何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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