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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以海(4)


  礼部尚书吴钟峦居普陀,闻变,毅然曰:“吾从亡之臣,当死行在。渡海入城,别大学士张肯堂,为高座文庙庑下,命仆举火。肯堂阖室自经。执吏部侍郎朱永佑,令剃发曰:“吾发可剃,宁俟今日!”斲其肩死。兵部尚书李向中,居艰庐墓,购得衰纟至翔武,就溪流受刃。余死者通政郑遵俭,兵科董志宁,郎中朱养时,主事林瑛、江用楫、董玄、朱万年、李开国、顾珍、顾宗尧、杨鼎臣,中书苏兆人,工部所正戴仲明,锦衣指挥王朝相,内官监刘朝定,西参谋顾明楫,诸生林世英,暨妇女厮仆,或刎,或投水火,死节之盛,为中士所未有。十一月,王舟泊南日山,夜遭风,失大学士沈宸荃。进次嵓头,朱成功自厦门来谒,称主上,自称罪臣。从者泣曰:“成功卑王矣!”王处之泊如,成功故不奉王,送金门千户所,月节进银米,致笺移名振屯,嵓头,煌言屯鹭门。

  顺治九年壬辰,正月,鲁王在金门。成功使名振总师北行,逼金堂,望祭舟山死事者,将卒皆哭。进至崇明沙,登金山,大清江南北戒严。是年,桂王至安龙,西宁王李定国克桂林。

  顺治十年癸巳,正月,鲁王在金门,始自去监国号。冬,名振复及煌言北行,败大军于崇明之平洋沙,杀伤颇众。其年,郑彩死于厦门。

  顺治十一年甲午,正月,王在金门,名振再入镇江,抵仪真,还逼吴淞关,遣使致启献捷。

  顺治十二年乙未,正月,鲁王在金门。有敕使自安龙来,命王监国。冬,成功遣阮骏,陈六御围舟山,大清将巴臣兴举城降。定西侯张名振薨。是时成功以计力并诸镇,缓于攻取,有自王意。宗藩皆受屈辱,王不免饥寒,出无舆导,至以名刺投谒。宾旧张煌言、徐孚远,避形疑,不敢入朝王寄食郑氏如家人而已。至名振遇毒,王闻,垂泪,几废寝膳。

  顺治十三年丙申,正月,鲁王在金门。桂王如滇都。六月,大清兵围滃洲,成功令平其城,至南门,得汤信公和埋碑,载成毁年月日。八月,舟山复陷,阮骏,陈六御死之。

  顺治十四年丁酉,三月,鲁王在南澳。孙可望反贵州,降大清。

  顺治十五年戊戌,正月,鲁王在南澳。滇都使者道安南,来厦门,授张煌言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徐孚远随使入觐,不至,自广东降大清。是年,大清吴三桂入四川,别将入贵州。

  顺治十六年已亥,春,成功迁鲁王于澎湖,桂王出奔缅。

  大清尽取云南地。夏六月,成功北举,克镇江,围南京,张煌言先驱,抵芜湖、徽、宁、池、太诸郡皆下。秋,大清将梁化凤袭破海师,煌言亡归台州。

  顺治十七年庚子,正月,鲁王自澎湖抵金门。先是,成功溃归,问降者曰:“南京何以不降?”曰:“不闻说起明皇帝,故不降耳。”乃迎鲁王归金门。

  顺治十八年辛丑,正月,鲁王在金门。会大清迁界,岛上饷绝,成功取台湾,宗藩从徙家焉。冬,桂王被执。

  康熙元年壬寅,延平王朱成功薨。世子锦嗣,称招讨大将军。部曲携畔,多出降大清者。张煌言移壁沙埕,三启致金门,略言:“去冬缅甸内变,致宗室职官,无一得免。惟吉王自缢以殉。而晋王李定国入洞邬,巩昌王白文选亦遁深山。臣闻变之日,肝肠寸裂,追惟我太祖高皇帝圣德神功,岂意后王祸等徽钦,辱同怀愍。臣以为延平藩王,必当速定大计,以伸大义,而至今寂寂。道路遥传,又有子弄父兵之事。臣中夜彷徨,恐穷岛孤军难与相守。即今浙闽广各有招抚二人,解散海上,若不先事豫图,则报韩之士气渐衰,思汉之人情将辍。臣惟有致命遂志,以了生平。独念主上旅羁岛屿,与闽海存亡相倚,万一变生肘腋,退无所往,有不忍言。臣自顾力微,既不敢轻为迎驾,又不敢辄行趋扈,计惟在闽勋镇正在危疑,不若急用收罗,以资拥卫。然后速正大号,传檄省直,刻期出师。虽强弱县殊,利钝莫必,而声灵宣布,响应可期。兴灭继绝,端在主上诏书一道,惟主上密与宁靖王及诸大臣谋之!”王览启悲恸。

  是秋,复遣御史陈修,赍敕至煌言营。

  康熙二年癸卯,秋,大清大举攻金门、厦门,郑锦战不利,退守铜山。十一月廿三日,王殂于金门,东葬台湾。张煌言遣官致祭,表文有曰:“穆王驾骏以来归,已孤此愿,望帝化鹃而犹在,莫慰余思。”海外闻而哀之。十二月,金门、厦门皆破。明年甲辰,煌言亦被执,死杭州。又十年,癸亥,大清兵入台湾,郑克 爽出降,宁靖王术桂死之。鲁世子及宗室皆北迁,分屯田河南。

  论曰:野录称何吾驺被唐王之召,道出南雄,问同知李世辅曰:“君闽人也,闽遂兴乎?”曰:“可也!来兵虽劲,皆辽土、燕齐人,及左良玉、刘泽清降卒耳,何遽不相胜乎?”

  曰:“然则东晋南宋乎?”曰:“未也。东晋自永嘉后,诸国相吞,百年未定。王导、谢安乘其闲暇,宾礼贤士,修安和宽简之政,卒亦不能驾贺循纪瞻辈,与刘石急雄长,今岂能为东晋之闲暇?南宋有韩、岳诸将,百战守御,宗、李、赵、张,弥缝补苴,故金人屈就和议,宋以苟安。今踞蹐闽中驾驭不远,欲为南宋,岂易言哉?”曰:“然则驻虔乎?”曰:“其次也,实亦置之危地而后安。汉高不据关中,终难灭项;太祖不战鄱阳,岂能驱元?以备亮之才,退保益州,终不能越祁山寸武。

  况八闽泽国,无瞿剑之险乎?”曰:“鲁藩逼近金衢,将为梗乎?”曰:“是所为中兴之藉也。恨岷蜀诸藩,不悉倡义西北耳!兵势有分合,彼合亦利合,彼分亦利分。今闻全力取山陕,而分兵取江南,我不能分而御之。使诸藩人自为战,疆自为守,即令为钱镠,为窦融,亦仅为圣主驱除难耳。汉追楚至固陵,而信越不会,乃从张良计:捐齐与信,捐梁与越,此高祖之大度,所以成帝业也。今举朝不惟薪胆仇雠。而聚谋蜗角兄弟,是倒施也。”后祸败竟如其言。鲁王才望远逊唐王,而孤军扼守钱江,南蔽闽广,亦讫一载。其后桂王声教不及,东南赖穷岛扬帆,犹系江南义士之气,故特进而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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