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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文学不似科学,科学的原理,常常变迁;每经一度变迁,便把传统的学说打得粉碎。文学则不然。文学是人类感情的产品,是有永久的普通的性质的。希腊罗马的科学学说,到现在只可供参考的材料,而荷马(Homer),西塞罗(Cicero)的作品则至今传诵不衰。

  这种理论,只是略研究过文学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文学作品的研究和介绍是不能限以“时代”的。只要是好的作品,是永久的作品,都应该研究,都应该介绍,不问它是古代的或是近代的。不过在介绍的一方面,应该较研究的一方面,着手时更要加审慎些。在研究的时候,不妨多方涉猎,任自己的兴趣去探求各方面的名著。在介绍时则不然。至少也应该顾虑到读者一方面的环境和习惯。不是一切自己所喜欢研究的都要搬出来介绍给别人;乃是把自己所最喜欢研究的,所认为对于读者最有益的作品,慎之又慎的介绍出来。这种介绍,才有力量,才能有影响于一国文学界的将来。

  介绍文学作品的方针,我以为应该象这样才对。所以我便大胆的说:“在现在的时候,来译但丁的《神曲》,莎士比亚的《韩美雷特》,贵推的《法乌斯特》似乎也有些不经济。”我决不敢说翻译这种作品是不应该的,也决不会没有常识到说这种作品是没有价值的作品,不必介绍过来。

  中国现在的文学界,如果真介绍了《神曲》等类的作品过来,我敢说是不会发生什么影响的。只不过是多了一种好的文学作品。对于旧文学的破坏,对于新文学观的建设上都不会有什么大影响。而且,我想,现在的介绍,最好是能有两层的作用:(一)能改变中国传统的文学观念;(二)能引导中国人到现代的人生问题,与现代的思想相接触。而古典主义的作品,则恐不能当此任。所以我主张这种作品,如没有介绍时,不妨稍为晚些介绍过来。

  郭沫若君在《学灯》上说我骂人,其实我并没有骂什么人。现在且把我的《杂谈》再录在下面,请大家看看:

  《民国日报·觉悟》上(六·二八)曾登了成则人君的一篇《对于国内研究文学者的希望》,中间有一段话说:“有一种月刊拣英美杂志上的新东西(新发表的创作)来翻译,有一种报上登着一九一七等年的最好短篇小说里底选篇。这都不大好。因为现在翻译世界的不朽名作还怕赶不及,那有空工夫去翻译无名的等闲作品呢!”

  这种话我也久想说了。现在成君说了,我自然要与他表极大同情。以前有几个朋友想翻几篇英国小说杂志上的东四,我劝他不必翻,因为自文学在英美职业化了以后,许多作家都以维持生活的目的来做他们的作品,未免带着铜臭,且也免不了有迎合读者的心理的地方。如此,自然决不会有什么好作品的。去译他不惟无谓,而且徒然损失了读者与译者的时间与脑力,觉得有些太不值得。不过在实际上,不惟新近的杂志上的作品不宜乱译,就是有确定价值的作品也似乎不宜乱译。在现在的时候,来译但丁(Dante)的《神曲》,莎士比亚的《韩美雷特》(Hamlet),贵推(Goethe)的《法乌斯特》(Faust),似乎也有些不经济吧。翻译家呀!请先睁开眼睛来看看原书,看看现在的中国,然后再从事于翻译。

  我自己覆看了一次,两次,并不觉得“劈头在骂人”。而且我全篇所说的都是注意在那些“翻译无名的等闲作品”之人,并不是在说译《神曲》,译《法乌斯特》的翻译家。只不过偶然说了一句“不经济”的话,这种误会,大概是郭君没有查考过原文之故。不过因此竟使我得把旧话重提一过,这是我应该十分感谢郭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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