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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梅伯的今乐府选


  最近出版的《北平图书馆馆刊》上,刊着钱南扬先生的一篇关于宁波姚梅伯(燮)的著作的考证。在那篇文章里提到了梅伯的《今乐府选》,说有五百卷,似较藏选为尤丰富。这话是错的。我也没有见到过《今乐府选》,但在宁波时曾钞得《今乐府选》的全目,罕见的剧本,实在并不见多。大约这选本已尽了梅伯所藏的剧曲的全部了。《镇海县艺文志》著录《今乐府选》也作五百卷。但据光绪三十年冯辰元的序,说梅伯于“咸丰辛亥夏五,选录四百余种,都为一百九十二卷”。是所谓“五百卷”者,实“捕风捉影”之谈也。今录其全目于下:

  复庄今乐府选总目 大某山馆校录

  衢歌:

  迎銮新曲(厉鹗),康衢新乐府(吕星垣),浙江迎銮词(梁廷柟),太平乐事(柳山居士),万寿图(无名氏)。

  弦索;

  西厢(董解元)。

  元杂剧:

  汉宫秋(马致远,七种),陈抟高卧,黄粱梦,岳阳楼,青衫泪,荐福碑,任风子。窦娥冤(关汉卿,八种),中秋切鲙,鲁斋郎,玉镜台,救风尘,蝴蝶梦,谢天香,金线池。墙头马上(白仁甫,二种),梧桐雨。两世姻缘(乔梦符,三种),金钱记,扬州梦。风花雪月(吴昌龄,二种),东坡梦。玉壶春〔武汉臣,三种),老生儿,生金阁。丽春堂(王实甫)。倩女离魂(郑德辉,三种),王粲登楼,㑇梅香。忍字记(郑廷玉,三种),后庭花,看钱奴。范张鸡黍(宫大用)。留鞋记(曾瑞卿)。度柳翠(李寿卿)。张生煮海(李好古)。罗李郎(张国宾,三种),薛仁贵,合汗衫。秋胡戏妻(石君宝,二种),曲江池。魔合罗(孟汉卿)。酷寒亭(杨显之,二种),潇湘雨。东堂老(秦简夫,二种),赵李让肥。柳毅传书(尚仲贤,三种),气英布,单鞭夺槊。竹叶舟(范子安)。风光好(戴善夫)。赵氏孤儿(纪君祥)。黑旋风(高文秀)。铁拐李(岳伯川)。儿女团圆(杨文奎)。灰阑记(李行道)。救孝子(王仲文)。燕青博鱼(李文蔚)勘头巾(孙仲华)。红梨记(张寿卿)。李逵负荆(康进之)。竹坞鸣琴(石子章)。伍员吹箫(李寿卿)。虎头牌(李直夫)。陈州粜米(无名氏,二十七种),合同文字,来生债,小尉迟,冻苏秦,马陵道,杀狗劝夫,争报恩,鸳鸯被,昊天塔,隔江斗智,赚蒯通,百花亭,谇范叔,朱砂担,桃花女,碧桃花,抱妆盒,梧桐叶,冤家债主,谢金吾,神奴儿,货郎旦,冯玉兰,举案齐眉,连环计,盆儿鬼。

  明杂剧:

  误入桃源(王子一)。刘行首(杨景贤)。还牢末(李致远)。城南柳(谷子敬)。牡丹仙(周宪王)。对玉梳(贾仲名,三种),金童玉女,萧淑兰。北邙说法(叶宪祖,二种),团花凤。眼儿媚(孟称舜,四种),桃花人面,死里逃生,花前一笑。脱囊颖(徐阳辉,二种),有情痴。鱼儿佛(湛然禅师)。不伏老(冯海浮,二种),僧尼共犯。渔阳弄(徐文长,三种),翠乡梦,雌木兰。曲江春(王九思)。簪花髻(沈君庸)。鸳鸯梦(叶少纨)。

  国朝杂剧:

  通天台(吴梅村,二种),临春阁。清平调(尤悔菴,五种),吊琵琶,读离骚,桃花源,黑白卫。郁轮袍(黄石牧,四种),梦扬州,饮中仙,蓝桥驿。拟连厢词(毛西河)。买花钱(徐又陵,四种),大转轮,拈花笑,浮西施。梦花团(鸥波亭长)。一片石(蒋清容,三种),第二碑,四弦秋。昆明池(裘蔗村,四种),集翠裘,鉴湖隐,旗亭馆。芦花絮(蜗寄居士)。北孝烈(青霞寓客)。圆香梦(梁子章,二种),江梅梦。花间九奏(花韵主人)。青溪笑(蓉鸥漫叟)。牡蛎图(雪樵居士)。吟风阁(杨笠湖)。修箫谱(舒铁云)。列子御风(小弇山人)。艳禅(王彦卿)。四时春(单湘渔)。凌波影(黄韵珊)。盂兰梦(严但常)。饮酒读骚(吴苹香)。园林午梦。

  元院本:

  西厢(王实甫)。西游(吴昌龄)。

  明院本:

  琵琶(高东嘉)。荆钗(梅丹邱)。幽闺(施君美)。精忠(姚静山)。三元(沈寿卿)。千金(沈炼川)。香囊(邱文明)。邯郸(汤玉茗,五种),南柯,牡丹亭,紫钗,紫箫。玉玦(郑若庸,二种),绣襦。鸾辘(叶宪祖,二种),金锁。蕉帕(单槎仙)。明珠(陆天池,二种),怀香。红拂(张伯起,二种),祝发。青衫(顾大典)。浣纱(梁伯龙)。种玉(汪廷讷,二种),狮吼。义侠(沈璟,四种),望湖亭,翠屏山,桃符。钗钏(月榭主人)。珠双(沈鲸,二种),鲛绡彩毫。昙花(屠赤水,二种),水浒。四喜(谢谠)。金莲(陈四元)。节孝(程文修,二种),玉簪。琴心(孙禹锡)。双烈(张于山)。鸣凤(王弇州)。分金(叶良表)。八义(徐叔回)。梦磊(史叔考,二种),双缘舫。春芜(汪)。玉镜台(朱鼎)。焚香(王玉峰)。龙膏(杨第白)。红梨(阳仰子)。贞文记(孟称舜)。撮盒圆(磊道人)。想当然(卢次楩)。醉乡记(孙仁孺)。燕子笺(阮贞海)。白兔记(无名氏,十五种),杀狗,霞笺,飞丸,玉环,赠书,寻亲,金雀,彩楼,运甓,锦笺,投梭,玉合,四贤,节侠。

  国朝院本:

  秣陵春(吴梅村)。钧天乐(尤西堂)。桃花扇(孔东塘)。花筵赚(范香令,三种),鸳鸯棒,梦花甜。西楼(袁令昭,三种),珍珠衫,鹔鹴裘。醉月缘(薛既扬)。永团圆(李玄玉,五种),一捧雪,麒麟阁,清忠谱,风云会。女丈夫(冯犹龙,三种),万事足,双雄。琥珀匙(叶稚斐)。九莲灯(朱良卿,四种),牡丹图,渔家乐,艳云亭。党人碑(邱屿雪)。十五贯朱素臣,二种),聚宝盆。双官诰(陈二白)。樱桃梦(陈与郊,二种),灵宝刀。绾春园(沈孚中,二种),息宰河。人天乐(黄九烟)。忠孝福(石牧)。红情言(王介人,二种),词苑春秋。醉菩提(张心其)。长生殿(洪昉思)。玉门关(青城山樵)。布袋锦(灌道人)。新灌园(张伯起)。长命缕(胜乐道人)。广寒香(苍山子)。阴阳判(他山)。双奇会(湖上逸人)。红梅(周夷玉)。香鞋(石恂斋)。酒家佣(陆无从)。游子鉴(半隐)。精忠旗(李梅实)。青雀舫(徐元晖)。祷河冰(罗小隐)。双鸳词(木石老人)。桂花塔(古塘樵子)。珊瑚玦(周冰持,三种),元宝媒,双忠朝。芙蓉峡(钱石臣)。扬州梦(抱犊山农)。玉尺楼(卢见曾,二种),旗亭。一斛珠苍梧寄客)。拜针楼(王墅)。珍珠塔(张皑勋)。锦香亭(石恂斋)。百花舫(紫红道人)。晋春秋(看云主人)。景江(余聿文)。议大礼(刘梦华)。丽雪堂(梅孝己)。风流棒(万红友,三种),念八翻,空青石。绿牡丹(粲花,三种),画中人,西园。乞食图(钱竹初)。六如亭(张紫岘)。花尊吟(夏惺,六种),无瑕璧,瑞筠图,广寒梯,杏花村,南阳乐。奈何天(李笠翁,十五种),凰求凤,巧团圆,满床笏,玉搔头,风筝误,比目鱼,慎鸾交,蜃中楼,意中缘,怜香伴,富贵仙,双错卺,合欢锤,雁翎甲。香祖楼(蒋苕生,六种),空谷香,临川梦,冬青树,雪中人,桂林霜。梦中缘(张漱石,四种),怀沙,玉师坠,梅花簪。双报应(稽留山民)。文星榜(沈桐威,三种),报恩缘,伏虎韬。地行仙(玉匀词客)。寒香亭(李图南)。东海(王季旭)。八宝箱(夏谷香)。马上缘(吴梅岑)。琵琶侠(董定国)。鱼水缘(周澹菴)。后一棒雪(胡云壑)。芝龛(繁露居士)。载花舲(若耶野老)。栖雪石(蕉窗居士)。双仙(研露楼主)。石榴(黄瘦石)。鹤归来(瞿菊亭)。芙蓉楼(张情斋,二种),玉节。千金寿(沈松桥)。绣帕(谢佩禾,四种),十二金钱、血梅,黄河远。兰桂仙(左巽谷)。仲氏红楼(红楼村樵)。红楼梦散套(荆石山民)。仲氏红楼(厚甫)。海烈妇(余不乡后人)。后七子(拥书主人)。合浦珠(芙蓉山樵)。续牡丹亭(静菴)。雷峰塔(岫云)。富贵神仙(影园灌者)。影梅菴(彭剑南)。香畹楼。鸳鸯镜(黄韵珊,四种),茂陵弦,帝女花,桃溪雪。烂柯山(无名氏,二十五种),名山志,金钿盒,梅花簪,绿花轩,霄光剑,天宫宝,凤雏圆,南楼梦,情邮,桐叶,鸳鸯家,七子阁,慈悲愿,翡翠园,蝴蝶梦,盘陀山,升平宝筏,丹凤忠,定心猿,花神报,千忠戮,情中义,红玉簪,醉西湖。

  元散曲:

  张小山小令,乔梦符小令。

  明散曲:

  六如曲。击节余音(冯海浮,四种),山堂杂曲,归田小令,山堂附录。江东白苎(梁仇池,二种),续江东白苎。乐府词录(杨夫人)。

  国朝散曲:

  西堂乐府,叶儿乐府(朱竹垞)。北乐府小令(樊榭)。板桥道情,忝香集(徐坦庵添)。渔鼓曲(颜孝嘉)。棣华香词,有正味斋曲。

  耍词:

  夹竹桃,挂枝儿。

  在那一百九十二卷里,我们知道,是绝对容纳不下以上的四百余种的“词曲”之全部的,所以《今乐府选》,恐怕只是一个“选”,并不象《元曲选》那样的各剧皆“全文”被收入,却是象《缀白裘》或《纳书楹》那样的每剧各选若干出的。

  这里所谓“院本”,指的便是明清的戏文或传奇而言。但王实甫的《西厢记》和吴昌龄的《西游记》,明明是杂剧,却因篇幅较长之故,而也被误列入“元院本”中。

  这四百余种的戏曲,在今日看来,实在不见得有什么珍籍秘册在内。元杂剧的一部分殆不能超出《元曲选》的范围一步。明杂剧似也只是以沈泰的《盛明杂剧》和孟称舜的《柳枝集》为依据而采撷的。孟称舜所作的《眼儿媚》、《花前一笑》(此剧,卓人月曾改编之为《花舫缘》,见《盛明杂剧》)二剧,除了《柳枝集》以外,不可得见。故我们猜想,梅伯一定是见到过那部传本至罕的《柳枝集》的。《柳枝集》中所录的孟氏的《人面桃花》剧,也较《盛明杂剧》本略有不同。

  “清杂剧”部分所选者也平平无奇。梁廷柟的《小四梦》(《藤花亭四种》),仅选《圆香梦》《江梅梦》二种,殆未见《小四梦》全书耶?青霞寓客的《北孝烈》,小弇山人的《列子御风》,王彦卿的《艳禅》,单湘渔的《四时春》四种,却是不多见的剧曲。《园林午梦》为明嘉靖间人李开先作,梅伯也列之于“国朝杂剧”中,大误。

  “明院本”部分,出《六十种曲》外者不过十种;即仅仅有叶宪祖的《金锁记》,沈璟的《桃符记》,及《望湖亭》、《翠屏山》(此二传奇本为沈自晋作,梅伯皆误为璟作),沈鲸的《鲛绡记》,高濂的《节孝记》(梅伯并《玉簪记》皆以为程文修作,不知何据),史叔考的《双缘舫》、《梦磊记》,磊道人的《撮盒圆》,卢次楩的《想当然》及孙仁孺的《醉乡记》等十一种耳。在这十一种里,除《鲛绡记》、节孝记》及《双缘舫》外,皆非难得之书。

  “国朝院本”部分,实为全选的精华,所选剧最多,且也颇多今日未得读到的东西。袁令昭的《珍珠衫》和《鹔鹴裘》,薛既扬的《醉月缘》,李玄玉的《麒麟阁》、《清忠谱》,叶稚斐的《琥珀匙》,朱良卿的《九莲灯》及《牡丹图》,石恂斋的《香鞋记》、《锦香亭》等等皆是不容易见到的,或即有见到者,都仅为选本所录的一二出。惟在其中,谬误也特别的多;有本为明人之作而误列其中者:象陈与郊的《樱桃梦》和《灵宝刀》,沈孚中的《绾春园》和《息宰河》,王介人的《红情言》和《词苑春秋》,张伯起的《新灌园》(按此为冯梦龙的改本),胜乐道人(即梅鼎祚)的《长命缕》,周夷玉的《红梅记》,徐元晖的《青雀舫》,白雪斋主人(原作无名氏)的《金钿盒》,孟称舜(原作无名氏)的《鸳鸯冢》,徐复祚(原作无名氏)的《霄光剑》等等一些传奇皆颇罕见。有本为杂剧而彼误入者:象青城山樵的《玉门关》,王墅的《拜针楼》,刘梦华的《议大礼》,荆石山民的《红楼梦散套》等。有剧作家姓氏错误者:象《满床笏》、《双错卺》、《雁翎甲》、《合欢锤》等五种,本为范希哲作(梅伯自己的《今乐考证》也以为系希哲作)而皆误为李笠翁作。有本为一人而误为二人者:象《兰桂仙》、《桂花塔》皆为左巽谷作,而此书则别以《桂花塔》为古塘樵子作。有本为很熟悉的剧作家的作品,而彼误作无名氏著者:象吴石渠的《情邮记》,朱素臣的《翡翠园》等。象这样的大大小小的错误,殆触目皆是。梅伯对于戏曲研究讨论甚深,似不至疏忽到这个地步。或者系被抄手所颠倒错乱欤?或者系他的早年的未完成的稿子?他的《今乐考证》现藏在宁波马隅卿先生处,惜至今未得一读。想不至如这部《今乐府选》的错得利害。

  当举世不为之时,梅伯独埋头于戏曲的探讨,且较王静菴先生更早数十年的完成他的剧曲的目录(且还有提要)的《今乐考证》,实不能不谓为“豪杰之士”。即有千百个错误,我们也该原谅他。涵虚子、郁蓝生、黄文暘之后,对于剧曲抱有那样的热忱者,仅他一人耳。而象他那样的有网罗古今来一切戏曲于一书(《今乐府选》)的豪气的人,恐怕自古时到今日还不曾有过第二个人!

  《今乐府选》最后所附之元、明、清的散曲集,所收也很贫乏。惟他已经注意到“耍词”的《夹竹桃》和《挂枝儿》,其眼光却不可谓不尖锐,其赏鉴力也不可谓不高超。总之,去今八十余年前而会有此书的编纂,我们实不能不惊诧于作者的努力与勇敢。在今日研究戏曲的情形观之,也许有远过于梅伯的时代的地方。他的这部《今乐府选》,即使全都被发现,似也不会有怎样的令我们撼动的力量。可是他却是一个伟大的先驱者。我们要明白他是生存在八十余年前的社会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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